巴底律监狱(84)

作者:线石 阅读记录

蛾子犹豫道:“可是……”

他还没说完,门便被“砰”一声撞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孩子冲了进来,他跟鼠耳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老土打扮,花裤子辣得眨眼,身上还挂着一串串由绳子拴着的酒瓶,正乒铃乓啷乱响。

他窜到鼠耳跟前,一把扒拉开蛾子,摘下个导弹似的绿酒瓶,笑嘻嘻地往师父脸上一推,冻得鼠耳一个吱哇乱叫。

“师父,喝酒喝酒喝酒!!”

蛾子一下夺过酒瓶,命令道:“甲虫,师父此时不宜再喝,不然接下来他喝醉了,就不能给我们讲话了。”

“啊——就不能明天讲吗?又不欠这点时间。”甲虫想从他手里抢回酒瓶,没想到蛾子手更快更长,“唰”一下举得超高,十一岁的甲虫蹦来蹦去也够不到底部。

“不能。今天的事情不能拖到明天做。”蛾子说。

“好烦啊你,怎么这么多规矩,你是白阳人吗?”甲虫朝他做了个鬼脸。

蛾子生气地用手指弹他的额头,略有愠色道:“我是边缘人!!”

甲虫捂着额头,嘟嘟囔囔:“干嘛啊……这么大声。”

鼠耳受不了这帮嗡嗡嗡的小崽子,一手一人把他们拉倒至沙发上,借力站起身,趁他俩还愣着时握住他们的脑袋,往中间一碰,“咣”的一声,少年人疼得大叫。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鼠耳指着冒眼泪的甲虫,沉下声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他教训完这个,就看向自己一人生闷气的蛾子,叹了口气,把他的锅盖头揉得乱七八糟,语重心长地说:“甲虫比你小五岁,你跟他急什么?既然想早点长成大人,就不要同他斗嘴,多考虑一下别人好吧。”

他们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对上目光后就像触电似的,立马移开了眼神,气鼓鼓地生气,互不搭理了。

这时,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从门后悄悄探出头来,甲虫晃眼一看,眼睛都大了,一下站起身,支吾道:

“彩……彩蝶。”

鼠耳闻声转过头去,看着娇小可爱、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孩,招呼还没打,女孩就踩着花布鞋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扬起脑袋说:

“师父,你总算回来啦!”

鼠耳将彩蝶举起来,呼呼啦啦转了几圈,虽然头晕加重不少,但心情却明亮了——果真,混在臭不拉叽的的男人堆里太久,偶尔见一次香喷喷的女孩就是好。

彩蝶乐得咯咯直笑,她请求鼠耳再多抱她一下,但奈何这位醉醺醺的师父已经头晕眼花了,便只能将她放下来,让甲虫这早就“虎视眈眈”的小子“趁虚而入”。

“彩蝶,你,你不是,你不是在那边儿待着吗?”甲虫脸通红,他看一眼彩蝶,又心虚地移开目光,挠挠脸颊,说,“怎么过来了?”

“我想先见见师父。”彩蝶兴高采烈地说。

甲虫脸上飘过一阵失望,他“哦”了一声,一旁的蛾子推推眼镜,故作成熟地嗤笑一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甲虫不爽地说了句“你干嘛”,蛾子耸耸肩,面无表情地说“何事都无”。

眼看那两人又得叫嚣起来,鼠耳决定将他俩先丢进不同的房间,等自己酒醒了再召集全员讲话。然而正当这时,彩蝶举起来揪住了自己的泡泡衣袖——他的贵族服饰还没脱下来,已经脏兮兮邹巴巴的了,但女孩并没留意,而是揪得更紧了。

她抬起脑袋,眼睛澄澈得同湖水似的,透亮光明,只听她期待地问:

“师父,大师兄呢?”

甲虫一听,也来劲了,围在他身边,问:“对啊师父,大师兄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都四五年了,我都高了这么多了。”

白阳外城的下水道中,黑色的臭水携着粪便缓缓流淌,各种变异的蚊虫肆意飞舞,绿油油的藓类植物冒了个毛茸茸的头,周围潮湿阴郁,只有一连串棚子内灯光橙黄明亮,铁壶内烧开的热水正缓缓冒出白雾。

鼠耳目光黯淡下来,揉着头,突然叫道:“哎哟哟哎哟哟,不行不行我头疼,我要去休息一下我要休息一下……”

彩蝶拉住他,着急道:“等一下啊师父,你先告诉我们大师兄在哪里呀!”

甲虫个毛小子“唰啦”抱住自己的大腿,道:“师——父,我要找大——师——兄!”

这时,迟迟在后方没说话的蛾子站起身,麻利地扯开他俩,扛住干瘦的鼠耳,说:

“你们没看见师父不舒服吗?到后面玩过家家吧,不要这么不懂事。”

俩孩子拗不过十六岁的蛾子,又见师父没有反应,只能松了手,闷闷不乐地蹲在后边。彩蝶在鼠耳出门的时刻蹦了蹦,麻花辫一前一后甩着,她重新笑起来,说:

“师父,那等你休息好了,就把大师兄带回来哦!”

鼠耳目光微颤,洋服太厚,捂除了一身冷汗。他没有直接回话,只能在蛾子的虚扶下脚步踉跄地出去。

灯光照亮面前的路,水声滴答不绝,黑色的小飞虫黏在裸|露的皮肤上,想伸出针管吸血,可是鼠耳常年在外搜集情报,也没啥每天洗澡的习惯,皮肤上结了一层层厚厚的泥垢,飞虫只能晃动下触须,暴躁地飞离了。

他瞟了一眼蛾子,察觉到少年低落的气息,他知道这人已经明白自己想说什么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其实……没那么晕,你可以……稍微……”

蛾子还是固执地扶着他,猝不及防地说:“费米师兄,为什么这次没回来?”

鼠耳张开嘴唇,露出两颗龅牙,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口,他合上了嘴,舔了舔干燥裂缝的嘴唇。

蛾子垂下目光,厚厚的眼镜片挡不住少年还不会隐藏的哀伤气息,他喉头一哽,脚步也慢了下来。鼠耳见状,把他的胳膊放下来,撑在墙上,故作轻松道:

“他晚点过来。”

“你骗人。”平日里小大人似的蛾子眼睛红了。

鼠耳咽了口口水,轻声道:“真的啊,他等会儿就过来了,我保证。你要哭,给他瞧见了,不得笑死。”

蛾子的泪水夺眶而出,但他握紧了拳头,硬是没去擦,眼泪在脸上形成一条条灰褐色的溪流,汇聚于下巴尖上,他摇头道:

“我十六了,下个月就十七。师父,您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

鼠耳还是坚持道:“我保证他等会儿就回来,别哭了哈,我给你录下了哈。”

蛾子道:“您的保证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五年前您也保证,和大师兄去了边缘城后,能一起活着回来的,现在……现在……”

鼠耳蹲下身,长叹一气,将他的圆眼镜摘下来,用黑乎乎的棉袖口胡乱地在他脸上擦了把,把少年的脸抹得更脏了。

“像什么样子。你现在可是最大的了,这样儿,给他们看见,丢不丢人?”

蛾子终于憋不住了,抱着鼠耳就开始嚎啕大哭,他断断续续道:

“费米……费米师兄,最后……他最后,是谁杀了他?师父……我去,去给他报仇……”

“没人杀他,他吃饭不小心,给噎着气管了。”鼠耳拍着他的背。

蛾子不信,他鼻涕全糊鼠耳肩上了,他重复道:

“我去、去给他……报仇……师父,你带我走!”

“你再长大点儿吧,好好看着甲虫他们,这就是你的任务了,其他甭想。”鼠耳缓声说。

“那……师父,您,您会为费米师兄报仇的吧。”蛾子说。

“嗯。”鼠耳说。他抬起了眼睛,看向漆黑的前方,只觉灯光在头顶闪烁,被烫着的飞虫掉落在地,周围臭气弥漫,不见天光。

——十年前,身为铝脑人的革命派成员鼠耳溜进白阳城内,表面做着小偷小摸的生意,实则暗中搜查着情报。他每天的生活枯燥而无味,唯一的兴趣就是在喷泉池里找各种货币——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叫“费米”的少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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