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据(88)

作者:闻大俗人 阅读记录

民宿的房间太冷了,晏珩西不自觉地裹紧身上的毯子。那天离开时,他什么都没动,只拿走了韩琛用过的一双手套,这次还是幸运的,碰到了韩琛的手和体温,自虐一般坐在窗边,看新鲜的郁金香被月光照得清冷。

他不愿让步,也不愿吐露,当然换不来交心的机会。

有舍有得,反过来也一样,这很公平。

寒潮来了,晏珩西坐在窗台吹了半宿的风,不出意外地生了病。

第82章 迟钝

发烧的感觉很不好受。

晏珩西在花房待了太久,半夜里开始烧起来,病症将他正中劈成两半,上半身是热的,手心里都被薄汗沁得微湿,脚心却冷透了,被冻在冰室里一般。

更糟糕的是,热度升高引起的血管扩张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头疼。疼痛断断续续地发作,针刺感十分尖锐,每当他以为忍过去时又开始复发,痛起来时甚至想扒开脑袋把皮层部位掏个干净。

这种痛感异常清晰,高悬着他的意识无处落脚。反复被疼痛戳刺,晏珩西烦躁地坐起来,仅凭着记忆蹬上鞋,一路摸黑穿过廊道再奔下楼梯,把经过的开关不管不顾地摁了个遍。

光线排山倒海地泄出来,他在浓重的阴影下乱翻一通,翻得塑料包装哗啦哗啦响,终于翻出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感冒药。

药片板边缘锋利,他掰折开感冒胶囊时手指头被划了一道,轻微地红肿起来。晏珩西却毫无反应,抓起两粒胶囊还没等站稳,又跌跌撞撞地去够桌上的杯子。

他迫不及待地要呑药来缓解尖锐的头疼,触到冰凉的玻璃杯时像捧起一汪救命的泉水,可惜的是,杯子是空的。

杯底被重重落回桌面。

头疼好像更加剧烈,手心里的胶囊被汗捂得软塌,晏珩西不假思索去够旁边的长颈透明瓶,里面肉眼可见剩小半液体。

他对着狭小的瓶口海饮,棕黄色的液体混着胶囊咽下,还没等药效发作便做错事一般捂住嘴,几步并作一步东倒西歪着去一楼的卫生间。

整座房子都遵循极简主义的风格,墙体全白,卫生间也不例外。晏珩西扶在洗手池边缘吐得昏天黑地,四根手指都伸到舌根按压,已经难受到眉眼都扭曲成一团,还用力抠进喉咙深处,一整只手掌上都沾满透明的口水。

干呕声近乎惨烈,恶心的感觉排山倒海,整个胃都快被他呕出来。两声剧烈的咳嗽后,晏珩西只觉得食道里涌起巨大的反胃感,像被人捏着胃囊晃来晃去。喉头涌起一阵浓烈的酸味,晏珩西哇地把刚才吞下的药吐了出来。

嘴里的味道也恶心得要命,酸水混着麦芽的甜味,胶囊的药衣破损,舌根尝到一嘴药水味的苦。

好不容易把酒和药都吐出来,晏珩西拨开水龙头,把秽物都冲进下水道。男人撑着台面,脖颈至胸膛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都忘了去把手洗干净。

中央顶灯一照,晏珩西的脸比墙还要惨白。

水流声哗啦啦啦,在夜晚响得格外清晰。晏珩西直接用手背抹掉嘴唇上的水痕,惊魂未定地想,他真是昏头了,威士忌掺着药就敢直接服下去。

他下来得急躁,身上只有睡衣,跑动间拖鞋掉了一只,此刻回魂,脚底便传来透骨的凉。发了一层汗的感觉很粘腻,晏珩西此时没了收拾自己的力气,勉强拖着身体往楼上走去,倒头就睡。

经此一遭折腾,晏珩西病情加重,呼吸间像在吹烧得旺盛的炭炉,鼻息越发炽热,第二天就转为高烧,身体乏力到了动也不想动的地步。医生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眼前的晏珩西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深重,没有精神不说,嘴唇都干裂得厉害,整个人虚脱得不像话。

头昏脑胀。

比起上一次感冒,晏珩西这次症状轻多了,以至于早上醒来觉得头脑发沉时,他全然不当一回事。打开门照例要去找韩琛时,青年刚好从门前经过。

“韩琛!”晏珩西叫住他。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过头:“你叫我?”

晏珩西看清了他的样子,说:“抱歉,认错人了。”

回到房间里,晏珩西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上午十点,韩琛早就不在民宿了。

他没有食欲,不知道为什么闻到海腥气有作呕的冲动,无所事事躺到中午,头脑涨感更加明显,便联系管民宿的婆婆,问清急救医疗包的位置后,拆了支新的温度计量体温。

37.9℃。

发烧让他的思绪都慢了一拍,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吃药。他运气不好,翻出来的药毫无例外地全部过期,刘秘书不在这,他就只能自己跑一趟卫生所。出去了一趟,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前面蹲了个衣着臃肿的小朋友,曲着一双短腿,拿了把小铲子挖土,像只勤快的小松鼠。还有一个一身黑的人和那个小孩一起蹲着,也跟着一起在捣鼓。

“韩琛……”晏珩西低低叫着韩琛的名字,高个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头转了过来。他停下动作,埋头挖土的小孩也跟着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站在门口的晏珩西。

“晏晏!”小池放下手里的铲子,就要迈开腿向晏珩西跑去,猝不及防被揪住了衣领。小孩小小地挣扎起来,疑惑地回头:“干嘛抓我啦。”

韩琛语塞,抓住小池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放开小孩的衣领,转而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用只要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小泥猴子,手这么脏,不怕别人身上留下你的泥印子啊?”

小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确实如韩琛所说,一滩一滩的泥巴印子,不好意思地把手背过去,眼睛还是一直往晏珩西身边瞟。

见小孩一副想和晏珩西玩的样子,韩琛叹口气问:“好了小池,是要先把种子埋好,还是要洗干净手去和晏……晏晏玩,现在选一个。”

小孩皱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答道:“那我们先把花花种下去吧!老师说只要几个月就可以开花啦!”

说完,小池对着晏珩西的方向大声道:“晏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种花呀。这里还有好多好多土!”

从最初回头的那一眼过后,韩琛就没有再分给晏珩西多余的目光,就算听到小孩在旁边邀请他一起,也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晏珩西清楚地感受到了韩琛对他的冷落,是一种刻意而不加掩饰的回避。

他仓皇地笑笑,拒绝了小孩的要求:“谢谢你呢,但我做不来这种活,你们好好干。”是实话,他从小种什么死什么,养了只猫最后也还是失去了它的消息。韩琛却在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晏珩西经过两人身边时,装药的塑料袋摩挲着发出声响。小池眼尖,揪住他的袋子,问:“晏晏,你生病了吗?”

“没关系。一点小感冒。”

晏珩西走后,韩琛心不在焉地帮小池铲土,差点把石头也放进盆里时,听到了小朋友的埋怨:“小韩哥哥,这个是石头。”韩琛回神,突然问:“刚才那个人,你为什么叫他‘晏晏’?”

晏珩西买好药走到厨房里,耐心地等沸水转温后,老老实实地吃了退烧药后就回到房间休息。期间小池来了一趟,一边敲门一边叫着“晏晏”。晏珩西本来不想理的,他刚吃了药正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小孩在外面叽叽喳喳太过聒噪,敲门和啄木鸟凿树一样频繁,吵得他阖不了眼。

外面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大有晏珩西不开门就不走的架势,小孩像是敲累了,停了一会儿后再度响起时频率慢下来,也不叫着“晏晏”一边敲门了。

一口气郁结又舒散,晏珩西在门外再度响起两声扣门声时终于掀开被子下床,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太差,说:“好了小池,你一直在外面敲门我会睡不着……”乍一打开门,空气流动,外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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