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11)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究竟谁想要谁多一些。

我无法识破自己的恐惧和他的担忧之间,距离有多远。

记不得是怎样从门厅移到卧室,清醒时已在床上,他照旧姿态强横地拥着我,吻,停不下的吻,沿侧颈的伤口到衣襟大敞下的赤裸胸口,再回到唇上。他舔舐着我的唇角,喃喃说:“我要怎样做,才能足够爱你。”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哭泣。

抱我,抱我就可以了。在这里,用你那人类温暖美好的身体,逐渐生长逐渐死去的身体,拥抱我,占有我,带给我逐渐丰满逐渐风蚀的记忆。你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吧。于是为什么不呢。哪一种快乐足以走完天荒地老。而你爱我,那又怎么样。

那又能怎么样。

他呼吸的颜色是墨晶中透尽焰郁婆娑血牙红,这暗色的火,在这一刻吹气如兰地蔓延。我闭上眼睛,泪水和往常一样温和无味,对我而言,宛若人类的悲痛咸涩是一种奢求。他火热的嘴唇轻轻地啜饮着细述着,不要哭,优,不要哭啊。

我眯起眼睛在泪光中放肆地凝视他,尝试着抓乱他的头发,瞬间就令他紧绷了身体,器官生硬青涩地抵在我腹部,似乎令他自己都有些不适。他抬起一点身体,微微地呻吟着,瞳孔中的蓝与翠泛滥同一股妖异。我突然有种亲手折断天使翅膀的快意,兴奋与罪恶感燃烧得教人战栗,我发现自己也兴奋得不能自已。这是哪一次,还是每一次,被点燃被驱使着,披散了这个身体能放纵的所有美丽。我看着兰蕤的眼睛开始微笑,他困惑而又饥渴地看着我,叹息微弱得绝望。

“你这么美,优,这么美。”

这么美,又有何用。

这美丽根本不属于我。

我不知道,我究竟从米特的记忆中汲取了多少。我竟会这样像那个人,薰,带走他全部爱恋的神祗。这是自他血肉筋骨中挣扎而出的肉身,然而我学了十足十的,仍是他眼底心头的那个人。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恨。记忆之中,依旧看得清数得清和这个躯体一道堕落过淫乱过的那些男人。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吧,浪费自己浪费了多少年。即使惩罚谁又能感动谁。

记忆业已千疮百孔,倘若不是遇上他,兰蕤,大概我早已抛弃了这个肉身。

然而这一刻我在他怀里。

试着让手指沿他耳廓侧颈一路摩挲下去,我做这一切时他的喉结在颤抖,他有光滑美丽的锁骨,温热的胸口被汗意渗透,有一点微微的潮湿,带点陌生气息,任凭我解开他所有纽扣,再向下。他已经难以自控地皱紧了眉头,半启的唇欲语还休,舔湿后红润得惊人,那种美教人捉摸不透,宛若白骨中绽放玫瑰,皓白的齿在红樱般的唇瓣上摩挲咬噬着,无形间沁出花香与杀戮味道,几乎让我就此沉醉。

面庞相距不足寸许,细细的汗珠在额角闪烁,我着迷地盯着那些糖粉般的晶莹珠子,不由自主伸出舌尖。

他重重地抖了一下,吻陡然扑下来,灼热贪婪的唇舌,连呼吸都忘却,是火,是滚烫的洪水,在赤裸偎贴的身体上奔流。吻到了疯癫就变成吮吸啃咬,四年来第一次,他的放纵与我的执着。汗水刺痛了嘴唇上的伤口,胶结了肌肤相亲的胸膛。我们在床上翻滚揉搓着彼此,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每一分每一寸,灵魂与血肉绞成千缠百结的丝绳,难拆难断。

终于他翻到上面用力压住我,喘息着向下摸索并亲吻,潮湿成绺的深青色发丝簌簌地滑过我胸口,我捧住他,他茫然地抬起头,脸颊上的红晕美如丹霞。我几乎想要哭泣着亲吻那双水澈的眼,他纯净火热的注视,仿佛最后一次。

他突然咬住下唇,用力别开头,再下定决心似的伸手过来抚摸我的脸,轻轻说了句,“抱歉。”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满是空白,只盯住他渗出血丝的唇,樱花瓣织满魏紫牡丹。他慢慢起身,离开我的身体,掌心仍贴住我脸庞。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不要我。

突如其来窜入意识的只有这一句。

到了这一步,他仍然不要我。

我仰望着他,困难地张开嘴唇,“我……做错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优。”

“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四年了,初见至今,你处心积虑地对我为我,难道不是为了今夜这一个结果。如果,如果之前的我只是蜉蝣泡沫,只是蜃楼中扶摇不定的良辰美景只是任人采撷的花朵,无论我是什么,想要我的,不正是你么。

到底要我怎样做,才不违背你的骄傲和自尊呢。

而我的自尊,又被搁置何处。

眼泪终于恻恻地流下来,这一次冰冷如霜。

兰蕤呆呆地注视着我,用那种仿佛震惊的眼神,直到我落下泪来,他微微呀了一声,扑上来抱住我的头,捧着我的脸轻柔而快速地揩抹,“不要哭,优,听我说,听我说。”

那语气温柔得教人发抖。而他脸上的表情我从来未见,似尴尬又似窘迫,却有十分的爱怜。

“我爱你,优。”

第13章

他突如其来地说了,似乎连自己都被惊吓,陡然把脸孔藏进我肩窝,默默一刻才抬起头,他用力咬住我耳垂,吮吸了片刻,我打着冷战,丝毫无法从方才那骤然的一句里恢复。他爱我,他说他爱我。

我想我知道爱是什么意思,是我给予米特而米特无法给予我的那些,是我这个躯体这张容颜的真正主人坦然收下又不加珍惜的那些,是不一样的吧,那些曾经容纳过我的怀抱,亲吻过我的嘴唇,我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听过多少种语言的告白。但他是不一样的吧。

他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喃喃地说:“原谅我啊,我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仓促。”

他吻着我,手指又开始无法自控地游走,一边却匆忙不知所措地解释,“我不想就这样得到你……优,我等了这么久,请让我记得这所有。”

我要你的一切,我要极尽完美的一夜和之后所有美好圆满时光,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简直要被他吓呆了,该说他思虑深远还是太过苛求呢。

他抱紧我,“我要你记得我是最好的……优,我们的第一次,我想要做得更完美。”

我毫不犹豫地扳过他的脸,重重吻上去。

他狠狠打了个冷战,用力向前一扑,推倒了我,我顺势抱住他的腰身向下拉,直到彼此的器官都隔着织物密密贴合,他额上立刻又见了汗。

够了,足够了。

我不要完美,兰蕤,我要不起,

含住他耳垂,我轻轻说:“我会记得……记得你。”

所以抱我吧,别再犹豫。这床前月色流光已如青春瞳孔,狺狺逼视,过了今夜还有明朝,而今宵不复。于是你何必太坚持,天荒地老是连我也未敢启齿的盟誓。朱颜不褪,是惩罚亦是恩赐,无论是什么至少此时令我感谢,因它我遇见一个你。

一个……你。

他轻轻地啊了一声,薄唇的轮廓定格在一种惊与喜的呼吸,困窘而期待地眯起眼,他不敢向下看,我握住他并轻轻引导着的手。

不需要任何证据也知道他是第一次。

这一次一切终于不再由他掌控,于是我终于能为他做点什么,即使罪恶且浅薄。我相信我是快乐的,这一刻,看天使的羽翼在红尘里打滚,看他终于被快感与惊诧微微扭曲的清俊眉眼,带给我又黑暗又危险的快乐,他的汗水烫着我的胸口,他的气息和吻急促而焦灼地蔓延……真的是他,不识轻重地攥紧了我的男人,仿佛要将这个身体在他胸膛挤压成齑粉。我抬起手臂抱紧他,任凭他毫无技巧的攻伐,带来迟钝熟悉的痛楚与蒙昧之欢,欢喜薄弱,疼痛激烈,那又有什么关系。

终有一次,我成功地与他的完美主义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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