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心(43)

沥青跑道表面并不光滑,无论大小,摔下去就是事故。

膝盖和掌根的麻木退去,火辣辣的痛觉苏醒,运动之后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却还没有缓过来。

叶温余又累又痛,一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恹恹歪着脑袋靠在严琛肩上,闭着眼睛细细喘气。

严琛低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更沉。

快到晚饭时间了,校医院没什么人,值班的护士一看只是擦伤,拿了双氧水和外敷的药,把他们带到旁边的看诊房间。

结果膝盖的伤口还没清洗完,外面就有学生扯着嗓子喊发烧挂号。

护士两头忙不过来,一遍应着外边的学生,一遍加快手上动作,一下没注意轻重,棉签摁得叶温余嘶地抽了口气。

啧。

看得严琛一直就没松开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来吧。”他上前。

护士问:“会弄吗?清洗上药这些。”

严琛:“嗯。”

护士想着也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就把药给了他,交代一句“有事喊我”后出去给人挂号去了。

严琛接手了护士的工作,拿着药瓶和棉签在病床边坐下。

叶温余支着腿坐在床上,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擦伤的面积不大也不小,只是凝着血丝红肿的一片覆盖在白皙干净皮肤上,看着格外狰狞严重。

手上也是,甚至比膝盖还要严重一些,伤口全破了皮,有细小的血珠在从破皮的地方往外渗。

严琛将双氧水倒在两处伤口上完成清洗消毒,又沾了药水,一手握着他的药水,仔仔细细上药。

全程一言不发,动作放得很柔很轻,脸上却像是结了一层温度零下的冰霜,眉目深邃锋利,浑身低气压吓人。

叶温余好像从来没见过严琛这个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他应该能理解池冬亭说严琛又冷又凶,生人勿近的话了。

看起来确实很凶,一点也不好相处。

可他还是一点没觉得他可怕。

甚至觉得这样异于平常的严琛,看起来格外的……可爱,像只发脾气的大狼狗,看着唬人,实际稍微哄哄就能委屈巴巴冲人撒娇。

“没事的。”叶温余低声跟他说:“看着严重而已,只是擦破皮,几天就好了。”

严琛没说话,表情也不见好。

很快膝盖的伤处理完毕,严琛扔掉用过的棉签,换了新的,沾上黄褐色药水,继续处理叶温余的手。

手腕,手指,指尖,所有平时在他眼里等同瞩目的存在,如今都比不过掌根那片淋漓的伤痕。

经过清洗的创口看起来更加脆弱破碎,刚擦掉一点血痕,很快又有新的鲜红渗出来,擦不干净,只能等待它自然凝固结痂。

严琛嘴角拉得笔直,托着叶温余手背的手几乎没有用力,而握着棉签棒那只手手背是明显脉络分明的青筋。

上完药,扔掉最后一根棉签,严琛拧上药水瓶盖时,眉心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手上动作一顿,他抬起眼皮去看叶温余。

叶温余用的是受伤的右手,蹭过严琛眉心褶皱的指背轻微发热。

“真的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他缩了缩指尖:“你别皱着眉头了。”

严琛视线略过指尖落在他脸上,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低声问:“痛不痛?”

叶温余想摇头,又觉得这样的否认一点信服力也没有,于是换了个听起来更诚恳的回答:“只有一点。”

说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被一只手掌握住。

严琛阖着眼睛低下头,将额头搁在他手背,没有压上很多重量,一种近乎于臣服的姿态,却叫叶温余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对不起。”

叶温余听见严琛这样跟他道歉。

“为什么对不起。”

叶温余感受到他额头的温度,睫毛颤了颤,总觉得手背也在升温:“又不是你撞了我。”

严琛:“撞到你的人是刘冰然。”

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叶温余只觉得一点耳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他们宿舍那个不讨喜的室友。

“或许只是巧合。”

叶温余不觉得这件事有严琛的责任,也不想让他因为这个自责:“他不认识我。”

严琛没应声,不知听没听进去。

半晌,他抬起头,握着叶温余的手翻到掌心朝上,认真看擦伤的地方:“会留疤吗?”

叶温余摇摇头,不字刚出口,掌根一凉,严琛靠近帮他吹了两下。

凉意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钟,紧接着,被吹过的地方就连同耳根一起开始发热,不是擦伤时那种火烧火燎,更像被一根带有温度的羽毛来回在挠。

喉结悄悄滚动了一圈,没说完的字眼也说不出口了。

血结痂了,严琛很快松开了他的手,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叶温余手上一空,总觉得点不适应,又不可能再塞回严琛手里,只好蜷起手指握住,点点头作势要下床。

脚还没碰到地面,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茫然抬头:“?”

“两个选择。”

严琛帮他将外套右手的袖口仔细挽上去:“要背,还是要抱?”

-

“白天体测,你撞叶温余了?”

体院宿舍区围墙外,刘冰然蹲在花坛边缘,面无表情看着甄霖:“是又怎么样?”

甄霖看着他,面色也跟着冷下来:“你撞他做什么?”

刘冰然:“他挡我道了,我看他不爽行不行?”

甄霖:“是看他不爽,还是气不过我说你样样不如严琛,迫不及待找人撒气?”

刘冰然:“我样样不如严琛?”

甄霖抄着手,居高临下:“难道不是?”

刘冰然嗤了一声:“我样样不如严琛,你还不是入不了他的眼,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我,你心心念念都是他,结果还不是躺平了在床上任我操。”

“是啊。”甄霖对他口中难听的话完全不在乎:“不就是因为严琛不要我,才被你捡了大便宜?”

刘冰然猛地站直:“甄霖!”

“刘冰然!”甄霖抬起头,冷眼盯着他:“你自己没脑子,别坏了我的计划,要是过几天叶温余还伤得爬不起来,捡漏的你都别想操了。”

刘冰然盯着人背影消失在夜幕,忍不下胸口剧烈起伏,用力踹了一脚旁边树干,黑着脸跳下花坛,大步往回走。

没想沿着围墙刚走过半程,就遇见了迎面过来的熟人。

这一代路灯年久失修,借的都是对面马路微薄的灯光,视野极差,但并不耽误他从外形轮廓认出对方是谁。

没压下去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瓢滚油,瞬间烧得更旺。

他攥着拳头咬紧了后槽牙,仅停顿了两秒便迈开步伐直直冲人走过去,到了跟前扯开嘴角正要开口,冷不防被对方一把扼住喉咙。

轿车飞速驶过,一闪而过的车灯照进严琛冷意凝结的眼底。

他甚至脚步没有停顿一下,拖着面红耳赤的刘冰然拐进一侧的窄巷。

第30章

拳肉筋骨大力碰撞的动响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严琛动作太干脆利落, 以至于刘冰然被拖进死路一拳挨在颧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一拳下了死手,他被砸得踉跄不稳眼冒金星,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肩胛骨又是一阵钝痛。

憋了一整天的怒火在此时烧到极致, 严琛却没给他一点还手的机会, 几步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又是一记重拳。

“操你妈的严琛!”刘冰然大咳着吐出一口血沫。

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趴地上爬不起来了, 但刘冰然训练这么几年也不是吃素的,强忍着剧痛,铆足劲抓住严琛手腕反手揍回去。

严琛没躲开, 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拳, 头被砸的偏向一边, 同时拉住刘冰然手臂,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刘冰然吃痛一声闷哼,下意识躬身到一半就被严琛一脚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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