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10)

作者:谢朝朝 阅读记录

昨夜夜色昏暗,裴临又一身都是血,确实也很像鬼。

很快就补好了漏,姜锦接过七婶递来的满盆子水,往房顶一泼。

“这回没漏了,七婶。”

陈七婶好心嘱咐:“你可莫要把你昨夜听到动静的事情说出去,里长家难缠得很,你又是外姓人在此。”

姜锦乖巧点头,丝毫不见昨夜冒着风雨把登徒子从山下丢下去时的心狠手辣,她柔声道:“我会的,多谢您提点。”

陈七婶又道:“我煮高粱饭了,留下吃一口。”

还有个大麻烦在家,姜锦拒绝了陈七婶的殷殷留饭,抱着她硬塞的胡麻饼,径直便往回走。

两家本来离得就不远,尽管山路泥泞难行,姜锦很快也就回去了。

小院内外静悄悄。

姜锦觉得有些不对。

她推开房门,却只见一室空荡。

本该在床上养伤的裴临,不见了。

姜锦一愣。

他竟是……不告而别了?

作者有话说:

裴临:啊,我是鸡肋=(

——

第8章

清早,日光熹微,天边云影堆叠,已经很有秋日的气息。

破烂屋舍阻隔不了声音,裴临在里面,把风声和姜锦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裴临抬头,环顾四周。

昨天是在夜里,并不十分看得清屋内的陈设,眼下却已经是白天,天光乍亮,足够裴临把身处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

土砖做的墙都只有一面,剩下的墙都不知道是什么构成。四壁以外,除却身下这张床,便只有一个看起来就会吱呀吱呀响的胡椅,称得上十分清贫。

而她的乡邻,好像是来寻她补瓦。

他有那么一瞬茫然。

前世……她的生活也是如此辛苦吗?

裴临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究竟。

前世的他毕竟年纪尚轻,虽然本就不对自己的父亲抱有幻想,但对生父要下手杀他去这件事情,却很难不介怀。

那时他的心中填满了愤懑和对未来的疑虑,自然没有精力在注意这些。

重来一世,这些细枝末节已经再入不了他的眼,他心下坚定,所在意的东西,自然也与前世截然不同。

不过……裴临眼神一黯,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的。

院内渐渐安静下来,姜锦走了。只有鸟雀啁啾、晨风瑟瑟。

他抬起手肘,艰涩地牵动自己的胳膊在肩头绕了两圈。

尚能动弹。

于是裴临起身,两手空空地重新往深山走。

习武之人,当然是有佩剑的,只不过危急关头,丢在了昨日的缠斗中。

若非被裴肃设计,他也不会在昨夜吃那么大的亏。

——前几日是崔玉滢的忌日,裴肃以打算为她办一场祭奠法事为名目,调开裴临一些手下去了清河,又借口要父子一起去祭奠亡者,将他孤身引入圈套。

不过,坐以待毙不是裴临的作风,这次,他打算借着这点先知先觉的优势,早早的铲除那些潜伏在附近的危险。

裴临先去山崖下寻了自己的剑,准备提着它,先割几个脑袋,再去和他的手下会合。

受着伤,本不该托大。可虽然是重回少年时,但是多年战场搏杀的肌肉记忆还在,那些花钱就能买通的江湖人士,占着人数优势,也就能为难为难十六七的他了。

如今要料理他们,裴临自信和砍瓜切菜也没什么区别。

哪怕踩在枯枝败叶上,裴临的脚步也几无声响。

他影子一般的出现,又如影子一般消失。

不过半个时辰间,那些分散开来、正在山中搜寻“重伤垂死”的裴临好回去领赏的刺客,便都被他搜罗了起来。

裴临拎着鲜血淋漓的剑,眼神有些疲倦。面对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尸首,他忽然有点怀疑,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被这种货色给差点逼上绝路了?

他轻轻一叹,正要割下眼前最后这人的脑袋,忽听得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树影后传来。

练家子的脚步声和寻常人是不同的。

裴临听出了端倪,他眉梢一挑,却并没有闪身退后观察情况的意思。

他甚至还往前迈了两步。

人似乎是闻着血腥味来的,脚步声越近便压得越低,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树后探了出来,是个看起来比裴临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君。

看清负手站着的人是裴临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陡然间便由警惕变成了欣喜,旋即快步狂奔过来,激动唤道:“三郎!”

裴临在东眷这一代人中行三,故有此称。

他微微一笑,颔首道:“元柏。”

倒还有意外之喜。

想必是这一世他出来收拾首尾,不等他和姜锦去往云州,就提前遇见了循迹而来的手下。

元柏和他的孪生哥哥元松,自小与裴临一处长大、一处习武,到后来,更是和他一起扛着枪上战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并不能草率归入侍从一列。

元柏激动地差点没一脚踩到地上死得不太安祥的这位仁兄,被尸体绊了一绊才冷静下来,“属下来迟,三郎您可有大碍?”

说完,元柏就收了声,他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屁话。

看裴临这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怎么可能无碍?

裴临性子冷淡,骤见故人也不过稍有些感慨,他说道:“受了伤,被我……”

他吞掉那句差点出口的“夫人”,话音微顿,像是在思考该如何称呼姜锦,末了只道:“被一个经过的猎户女救了回去,已无大碍。你们呢?在清河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元柏低下头,颇有些自惭,他说:“没等到清河,就有人要对我们下手,我们人多,也不怕他,回过味后察觉这怕是陷阱,担心您这边更危险,就急忙赶回来了。”

他捶胸顿足道:“差点就来迟了!”

“不迟,你来得正好,”裴临道:“正好替我做一件事。”

元柏满口应下,“三郎吩咐便是,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临扬起双手,赶走一旁树枝上叫得正欢的乌鸦,向下指了指地上的尸首,“割了他们的脑袋,送回冀州。”

冀州……元柏一愣,“送予刺史?您的意思是,这一次是他下的手?”

虽是问句,但元柏的口气并不疑惑,估计也似有所感。

裴临轻笑一声,道:“总得让他知道,他花的银子打水漂了。但是别让他知道,是我们送回去的。”

虽然看不到裴肃的表情,但他很是期待。

元柏头脑直率,一句也没问裴临的意图,他只是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沉声道:“好,属下一定让他亲眼看看,这些人的下场!”

说着,他低眉觑了一眼地上的这位仁兄喉间利落的致命伤,再想及方才一路看到的景象,心肝蓦地打了个颤。

怎么半月未见,他觉得裴临的这一手剑法愈发得出神入化了。

元柏和他亲兄弟都是习武的好苗子,然而他们从小和裴临一起学,尽管年纪长上一些,却从来都打不过他。是以元柏也没觉着有多讶异,只当是裴临又领悟了什么关窍。

他有些眼馋,问道:“三郎,你这是又受哪位神仙点拨,哪日也教一教我和元松吧。”

战场上,技不如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可不是仙人点拨,而是真正在刀光剑影里磨练出来的本事。

闻言,裴临顺手掂了一把剑鞘,招了招手,道:“替我做一件事,完了什么都教给你。”

元柏附耳过来,听清是什么事情之后,撇着个嘴道:“还以为是什么呢,就收拾个地痞流氓,包在我身上。”

裴临淡淡道:“我只是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人直接死了。”

那夜若不是姜锦阻拦,他的匕首已经刺入了那醉鬼的喉咙。

敢觊觎他的妻子,死未免是个太草率的下场。

元柏应下,又问:“那三郎,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回去裴家?”裴临玩味一笑,“我会自然是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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