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105)

作者:谢朝朝 阅读记录

这个没必要也不知说的是裴临还是她自己。

听明白她意思的一瞬间,凌霄忽然望天,她感叹道:“我突然……也挺为他感到绝望的。”

在她面前,姜锦素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她现在这么平静,便是真的不在乎了。

潦草收场的篇章,很显然有人想要继续,可惜的是,只有一人还在执着。

或许相比眼下的“没必要”,他宁可她恨他啐他,而不是如此波澜不惊,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凌霄见过他们最好的时候,如今难免感慨:“他前世做的那些事情,姐姐真的一点也不动容吗?”

死生相随,本该是戏文里才唱得出的情节。

姜锦挑了挑柳叶似的眉梢,话音是一以贯之的平静,道:“我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会不动容?”

“以身试毒,这一次又拿命挡箭,可真是情深意重,“她轻笑,道:“可那又如何,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一箭,更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难以避免地又要想到前世了,凌霄一愣,怕姜锦伤心,下意识想把话题拉回来。

然而姜锦仍在自顾自继续道:“也不能说全然不在乎那一箭。我当时确实很伤心,伤心他做不到我能为他做的,才要和他大吵大闹要和他分道扬镳。”

“可后来知道有毒之后,我介怀的便不是那箭了。”

“那一箭射来得太快,裴临来不及挥剑拦下,至多只能一身受之代我受过。他也是个蠢人,既已知道我对他的感情足以让我替他去挡,竟还觉得我气的是吃那一箭的人不是他。”

“我从不觉得,谁要是爱重我,谁就活该拿命去填去替我周全。哪怕前世他真的找到了一命换一命的法子用在我身上,我反而不会宽宥,只会更恨他。”

姜锦垂了垂眼,眼底终究还是闪现了一丝伤怀,“他以为我在意的是那箭上的毒,所以以身试毒想要挽回我的性命,他又以为我介意的只是他没有为我挡箭,这一次拼了命也要挡在我的身前。”

他以为这样便是挽回的办法。

凌霄瞳仁轻颤,接口道:“自始至终,姐姐介意的,其实……”

听话的人已经听懂了,所以姜锦没有再说下去。

她不需要多么感人肺腑的以身相替。

作为同袍,她需要的是信任,作为爱侣,她需要的是尊重。

只可惜,他没有做到。

从前没有,这一次更是重蹈覆辙。

他不懂,自始至终,她越不过去的,并不是那一箭。

不懂便不懂了,相较男人,如今有的是重要的事。

姜锦没再继续,于是话茬很快便被带了过去。

她认真地道:“也不必太担心。他们还以为我们瞒在鼓里呢。如今……我们只待顾公子的回信,从长安传来。”

凌霄道:“希望顾公子那儿一切顺利。只要我们弄清楚了那刺史府供奉的女子身份,便知他们是为谁效力。毕竟从前……也不是在长安白待了一遭。”

姜锦微微颔首。

是啊,那段空耗的岁月里,她也没有真的闭目塞听,拿自己当行将就木的尸体来对待。长安城中的波涛汹涌,皇帝、太子、福王、各路世家间的暗流涌动,她身在局中,多少也是清楚的。

知己知彼,方能不再被动。姜锦心底有了盘算,而今,只待长安传来的回信……

作者有话说:

快丸洁了,收拾收拾走走剧情,下一章时光大法

——

◉ 第80章

又是一年春雨迸发, 细碎的雨丝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直往人肺腑里钻。

本就沉重的甲胄上有水汽凝结,湿冷得要命, 姜锦龇牙咧嘴地把自己往里面塞。

“多少年都习惯不了这种感觉。”她一边说, 一边呼出一口白汽。

“姐姐这话说的, 活像个老太太。”凌霄在一旁忍笑, 她充当着亲兵的角色,垂首替姜锦系牢披膊上的系带。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两年。日复一日的鲜血和金属震鸣很容易让人麻木, 时间的尺度逐渐模糊,有时会感觉日子过得很快,有时却又觉得时间慢得惊人,早上睁眼时都不知今夕是何夕。

“战场上,度日如年嘛。”姜锦随口说着, 她垂下眼帘,抵着自己的胳膊肘活动了一下。

前世最后的羸弱倒真成了一场梦, 这一世她没有受伤, 没有中毒,手腕是有力的, 肩背亦不瘦削,扛得起这四十斤的甲。

着好了甲, 姜锦也不急着动作, 只倚在一旁稍歇, 等帐外其他兵士整饬。一面说着:“天下乱成这么一锅浆糊,也难得这锅浆糊, 终于要熬干熬到头了。”

凌霄道:“是啊, 总算可以喘口气。不过姐姐两年辛劳也没有白费, 如今在范阳,除却刘绎刘将军,往下一数便是姐姐了。”

朝廷挑动藩镇内乱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过,藩镇间的火药味本就极其浓重,只需一个点引线便一触即发。

仗终归还是打起来了,乱成这样,范阳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和魏博打、和淮西打、和成德打,时有突厥来犯,还得和他们打。

若一直打的是这些北面意图作乱的戎人,或许还可以说是保家卫国,冠上金光闪闪的字眼。

只可惜刀刃大多数时候都是朝内的,所谓鲜血和战争,说白了只是为了私欲。

有前世经历,再加上刀枪里练出来的本事,藩镇乱局的这当口,姜锦理所当然地抓稳了风向,即便这次没有再与谁并肩,也依旧在范阳立稳了脚跟,声名鹊起。

姜锦偶尔会在内心审判自己,不过也只是偶尔。

不想为鱼肉,那便只能为刀俎。她不是拨动局势风云的人,她也只能在被裹挟时提起她的剑,在风云里去搏自己的利益。

当然,这样的乱局到了后来,也早不是朝廷可以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程度了。有钱有人的,哪个不想尝一下权力顶峰的滋味?乱势之下,意图谋朝篡位的叛党可不在少数。

于云州筹谋多时的裴焕君,亦在最乱的那一年年尾,露出了他锋利的爪牙。

好在,在此之前,姜锦收到了顾舟回从长安传回的信笺。

他先从姜锦画下的服制装束去查,查到了画中人大概是某位公主。

姜锦记得她最初闯入裴焕君书房时所见陈设。

那显然是一副供奉死者的架势,所以,顾舟回依照年龄、品级、再按坊中对对得上号的那些故去公主相貌的描述、流传的小像去查……

画像上公主的品级不低,不可能寂寂无名,一定不少人见过她的真容。顾舟回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查到和她长相相仿的该是哪一位。

顾舟回的年纪不大,又不是长安人,自然不清楚当年那场由郜国公主引发的事端。这场风波中牵涉的人事,又都被尽数湮灭了,后来人很难了解。

直到某日在茶楼,隔壁桌的客人吃多了酒,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提了一嘴旧事,被同桌人捂了嘴,一旁的顾舟回才晓得这么个说法。

反复确认过后,顾舟回谨慎地把消息传了回去。

他并没有说那画中人一定是谁,只是隐晦的说她是个公主。

而除却一切消息和痕迹都被抹去的郜国公主未曾了解,其他公主的脸孔,都与她对不上号。

这是一个足以让姜锦震惊的消息。

郜国公主。

排除掉所有其他的选项,那唯独剩下的那个,便一定是对的。

她忽而又想起,裴焕君总是在腊八设宴开席,又支开众人,独自在书房祭拜。

前世困守长安,对于这位郜国公主的生平,她有所耳闻。

那时的姜锦抱着冒热汽的碗,呼气垂着勺里的腊八粥,听凌霄绞尽脑汁地和她讲搜罗来的各种轶事。

生怕她养病闷了,凌霄手舞足蹈地和她比划,“郜国公主被圈禁日久,终于呀,有一日无法忍受、自焚身亡,就在那年的腊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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