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56)

作者:谢朝朝 阅读记录

裴临也没有言语,只不过今日飘忽的种种思绪下,他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瞒一辈子很难,或许他也不需要瞒一辈子。

他有足够的机会,和她重新培养感情。待到那日,或许他可以告诉她,他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做梦,我不说是谁:D

——

◉ 第43章

裴临其实并不甘心。

不甘心拿捏着自己心动的距离, 控制自己在她身边却又始终不能靠近。

要是演一辈子,那未免也太荒谬了。

这算什么,用另一个人另一个身份, 转移她原本对他的感情?

可裴临更很清楚, 姜锦还愿与他相交, 无非是觉得他是一个不相熟的过路人罢了。

他只能这样, 他别无选择。

好在,他没打算让它成为最终的局面。

等这一世相处出情分来,再假作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用真实的自己, 去弥补前世的缺憾。

而非像现在这样,连显露出哪怕一丝多余的情愫,都担心会惹她生疑。

裴临想,她向来重感情,想必是会心软的。

身畔的姜锦丝毫不知他的想法, 甚至还在与他漫无目的地闲谈,来打发路上的时间。

裴临表面上附和着她的闲话, 心底却无端升起起一股烧灼的感受。

分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便已经开始盘算着利用她的心软。

是的,他卑鄙极了。

天地间萦绕着盈盈的月色, 裴临收敛神色,侧脸去看姜锦。

她没说话的时候, 果然是在抬头看着天边凉凉的月。

柔婉的月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衬得她的眼神愈发空灵澄澈。

裴临一贯知道, 她有这世上最明亮的眼睛。

所以当她察觉他的注视,与他的眼神相碰在空中时, 自惭形秽之下, 他果然还是收回了目光。

姜锦只看了他一眼, 很快便又望向了天际,笃定地道:“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方便我们奔走。”

是啊……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

裴临攥紧了手中缰绳,紧到掌心都在发痛。

或许他此时应该说点什么,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可是在这样漫天遍野的月光之下,他只觉自己被照成了个透明人,埋在心底的所思所想,都被这通明的月,剖了个一览无余。

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的喉间却无端地滞涩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姜锦不过是随口一叹,就算身边没人,这话她恐怕也会说给她胯/下的俏俏听,没什么搭话的意味。所以裴临没搭理,她亦不在意。

出于谨慎,回来时两人没有抄小路,而是从热闹的街市中穿过。往来路人甚多,不便奔马,姜锦放慢了缰,体会着穿过人间烟火的感受。

不多时,卢府的门楣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姜锦翻身下马,刚把手上的缰绳递给门口笑模样的小厮,才发觉自己身边无人跟上。

她略带疑惑地回头,“裴公子?”

眼下不在军营之中,她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和他的疏远。

裴临仍骑在马背上,他掀了掀轻抿的薄唇,淡淡道:“昨夜宴罢夜深,宵禁转眼又至,不便回身,方才留宿卢府。我在范阳有居可去,今夜不必再借宿客房。”

三言两语间,姜锦了然。

他缺什么都没缺过钱,光是他母亲崔玉滢留下的产业便很可观,在范阳置办家宅也并不奇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锦扬眉看向马背上的裴临,问道:“那裴公子,今日是专程来送我回返的了?”

按裴临的性子,他理应嘴硬说一句只是顺路,可迎向她的目光,裴临终于还是说了难得的实话,“算是。”

姜锦轻笑一声,也不知到底是在笑什么。她目光淡淡,朝他叉手一礼,道了声多谢,旋身迈进了卢府的大门。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裴临在萧然月下立了许久,久到守门的小厮都向他投来了讶异的眼神,方才离开。

这段时日都要逗留在范阳,所以裴临确实在附近置了一处私宅。

他孑然一身,对身外之物一向没有太多的感受,是以这处宅子除了位置不错,四通八达但很僻静,其余就都乏善可陈了。

冰冷的门庭毫无人气,裴临当然不急着回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走得很慢,牵着逐影,把它送回马厩,随后也不急着去休息,而是在庭院中,独自斟起了冷酒。

这段时日,饮下的酒怕是比前世数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消愁的手段太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虽如此,裴临也没有贪杯,只允许自己斟了两杯。

笃笃——

门外有客来访,敲门声几乎和打更人在宵禁前最后一声梆响重合。

连个看门打扫的人都没请,裴临放下指尖把玩着的青瓷酒杯,理了理衣襟,缓步去开了门。

月已暗沉,门外之人戴着斗笠和面衣,穿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青色布袍。

见门被打开,他压着斗笠的边缘往里走,直到这门重新被合上,他才摘下了斗笠。

是裴焕君。

他一面摘着挂在耳后的面衣,一面环顾四周,问道:“无有旁人吧?”

裴临像是并不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他重新在院中石几旁坐下,淡淡道:“裴刺史大驾光临,当然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扰了兴致。”

裴焕君哈哈大笑,他在裴临对面坐下,顺手提起几上的酒壶,似乎是打算给自己倒一杯。

“哎呀,怎地一滴也无?”

裴临支着一边额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焕君——夜深露重,他肩上发间却很干燥,想必是先去过了很多地方。

裴临道:“不知裴刺史这一路上,跑死了几匹快马?”

“云州离不了人,我能腾出来的时间不多,也就跑死三四匹吧,”裴焕君摆了摆手,眸中精光一闪,道:“不若说说你这边的事情。”

“裴刺史这便是明知故问了,”裴临轻笑,却并不答:“若不是知我算进入了卢大夫人的视线,裴刺史怎会有兴致跑这一趟。”

裴临说得没错,裴焕君确实已经知道范阳发生了什么。

他蛰伏十余年,在自己的枕边人跟前都没有露出过一点底细,他实在不知裴临为何会知道他实属郜国一党,但好在这个年轻人虽然知道这一切,却好像并没有打算揭发或是如何,而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贼船也没那么好上,裴焕君表面敷衍,实则上只派了杀手暗中跟随,但是几回下来都是折戟沉沙,最后一次回来的,除了这些人的脑袋,还有裴临留下的一张字条。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裴焕君懂了裴临的意思。

而这一回,便是他得知裴临这边崭露头角的消息,终于正视起来,特地赶赴这一趟,算作收拢的诚意。

“世侄年少有为啊……”裴焕君感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不像我……”

他把后半句吞了,没说下去。

裴临知道裴焕君的来意如何。先前他当然不可能因为他轻巧的三言两语,就真的把他纳入到他起事的阵营,哪怕他知晓他的底细,他估计也只会想着灭口。

而现在不同,裴焕君觉得他确实可堪利用,加之又始终除不了他,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裴刺史不是很想在范阳插上一手吗?如今,我这何尝不算是给了刺史大人一个机会?”

闻言,裴焕君掀了掀眼皮,看向裴临。

裴临正双手抱臂,背稍向后仰,分明是两人对坐,可是裴焕君就是没来由的觉得,他正在俯视他。

裴焕君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世侄此意,我倒是不解了。范阳……又与我何干?”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裴临冷然笑了,他话锋一转,道:“若不相干,那裴刺史先前折腾许久,又图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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