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手指是召唤前男友(172)

作者:甜心菜 阅读记录

他回来了,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从未撞破她的算计。

他吃了她亲手煮的最后一碗面,喝了她亲手倒的最后一碗酒,明知道她的一举一止皆带有目的,却阖上眼任由她亲吻。

直至张淮之忍不住,用着低哑的嗓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你爱我吗?”

黎谆谆骗了他。

他也明知她是骗了他,却还是心甘情愿地配合着她的计划,假装睡了过去。

难怪君怀会在织罗好梦境后,看着床榻的方向顿了顿动作。难怪君怀会在她取出张淮之元神的那一刻,问出那句:“他如此真心待你,你却也没有半分不舍吗?”

黎谆谆呆呆地看着他。

她唇瓣止不住颤抖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天劫最残忍的地方是它平等而无情,它不在意修仙者到底花费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时间日夜不停的修炼,当它落下的那一刻,或是飞升成仙,或是灰飞湮灭。

生死便已有定数。

而它最仁慈的地方,却是它总是会给魂魄尽散的人留下短暂的一口气,便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将一生记忆走马观灯的闪过眼前。

令身死者可以在咽气前,再睁眼看一眼不舍的人,再张口道一句最后的遗言。

张淮之生前的回忆,那些模糊不堪的画面,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仿佛一股脑涌进了视线里,最后缓缓定格在黎谆谆的面容上。

那是在出了君怀幻境,救出南风后,他陪着黎谆谆去了鹿鸣山掌门设下的洗尘宴。

中途他们二人离宴,在宝灵阁后院的池塘边。她撞进他怀里,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腰,一遍遍道:“淮之哥哥,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黎谆谆热烈地,肆意地向他倾泄着爱意,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她却从未爱过他半分,向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欺骗。

纵使如此,他仍是不舍得离开她。

张淮之犹豫着,迟疑着,缓慢地举起僵硬而焦黑的手臂,将透着血肉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脑后,掌心轻轻拂过她柔软如绸的青丝。

“谆谆……”他问,“你能再骗我一次吗?”

黎谆谆唇齿间的酒意全然变得苦涩,她好似有些喘不过气,喉咙被什么刺得生疼。

“淮之哥哥……”再出声时,嗓音竟是哽咽起来,她用力抿住唇,不敢看向他。

黎谆谆取他元神前,便想到了于张淮之而言最坏的结局——他会死,魂魄散去,神识归位。

但她从未想过,张淮之心甘情愿将元神拱手让之,以凡人血肉之躯,为她挡下三道天雷。

原来他说生命树,便是早已经预料到了此时。他知道他会失去什么,却仍是甘之若饴,受她蒙骗,被她利用。

张淮之等不到她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息,用着最后的余声,一字一字道:“谆谆……我也爱你。”

他说,也,我也爱你。

覆在她头顶的手臂垂落下去,如此无力地耷拉在地面上。

夜晚的风吹过,张淮之焦黑的躯壳竟也被吹散了,他化作一道浅白色的光,一如他生前那般温柔和煦,随风而去。

黎谆谆欺骗了张淮之那么久,她为了活着,为了回家,似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是可以将谎言信口拈来,她骗他说自己不是黎殊,她骗他说她喜欢他,她骗他说南宫导是她表哥……

她还骗他,会陪着他一起去萱草山。

可末了,在张淮之生命尽头之时,当他开口祈求她能不能再骗他一次时,她再也骗不出口了。

黎谆谆总以为这是一场梦,而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个纸片人,因此她从不会对他们付出多余的感情……但为什么,为什么纸片人死了,她却也会感受到痛苦和悲伤?

她怔怔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喜服。

那是张淮之留下最后的遗物。

被南宫导一剑剑划破的喜服,又被张淮之一针针缝补起来,犹如世间珍宝一般,穿戴在身上。

黎谆谆便这样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寝室内的君怀缓步走了过来。

君怀道:“张淮之是自愿的。”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问道:“黎小姐……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他准备将织罗好的梦境投入张淮之的梦境时,却发现梦境无法融进去神识内。

就在君怀以为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微微怔愣之时,他看到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缓的张淮之睁开了眼。

张淮之也只是平静地看了君怀一眼,而后又阖上了眸。

便是在那一刻,君怀才意识到张淮之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谋划的一切。

纵使张淮之知道了真相,清楚黎谆谆对他只有利用和蒙骗,可张淮之并不愤怒,并不怨恨,他愿意将元神奉给她。

甚至不需要什么梦境,不需要太多理由,只要黎谆谆想要,他便愿意给她。

张淮之这一生,只欺骗了黎谆谆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君怀成全了张淮之的心意,却还是没想到,张淮之会以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死在她面前。

黎谆谆好似回过了神,她低下头,将浸透血迹的喜服捧了起来。她没有回应君怀的问话,头也不回的朝着寝室外走去,那天雷的动静实在太大,大到班十七和王徽音都赶了过来,大到惊动了整个天山内城的弟子。

虽然张淮之将她护住,她身上的嫁衣也被天雷劈得隐隐作黑。

班十七看着略显狼狈的黎谆谆,他却也没有提及张淮之,只是低低道了一声:“度过天劫后,需得在三个时辰内,赶到天界录入仙籍,无仙籍者视为堕仙。”

堕仙会被天界问罪,不止是修为受损,还要承受天规惩戒。

“知道了。”

黎谆谆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要往天界去的意思。她从天水阁步行到内城的布坊,天还未亮,她便敲响了布坊的门。

方才那天劫闹出的动静震得地动山摇,她没敲几下,布坊掌柜便来开了门,似乎是不满这么早便来敲门,一边开门,一边还不忘在嘴里嘟囔着:“敲什么敲,大半夜还让不让人……”

当掌柜打开门,视线对上黎谆谆时,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嘴唇蠕动了两下:“黎,黎掌门……”

如今天山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晓她成了新一任的天山掌门,原因倒也简单——黎谆谆吩咐弟子将断气之后的花悲,挂在了内城的城门口。

虽然花悲是死有余辜,但他的死相实在是太过可怖,一时间内、外城中与花悲有过牵扯的弟子们,皆是人人自危。

掌柜看到黎谆谆不禁胆寒,她却没有计较他方才的失礼,将手中攥着的喜服递给布坊掌柜:“用最好最贵的红布料,按着这身喜服的尺寸,做一身喜服。”

掌柜连连点头应下,一转身便将灯挑起,从布坊里挑选出最华贵的红绸布料:“黎掌门,您看看,这一匹布料如何?”

她轻轻颔首,似是想起什么,指着那缝缝补补的旧喜服道:“腰身再窄一些,袖口放一放,衣袍的长度稍稍短上一寸。”

成婚前一日,张淮之去了东衡山的地下擂台。他身上穿的喜服,还是南宫导替他试穿的,因此尺寸并不完全合身。

黎谆谆先前答应给张淮之再做一身喜服,原本只是哄他开心,便随口一提。

但此时她却认真地回忆着,在脑海中一点一滴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身形。

在她等待掌柜裁衣时,她不禁想起君怀方才问她的那句话——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黎谆谆知道,她会。

她不会为了张淮之放弃回家。

但她确实也有些后悔了——为她先前一次次对张淮之的欺骗。

或许离别应该体面一些,或许应该相信张淮之对她的感情,即便她不利用君怀织梦造境,她开口要了,他也会将元神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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