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姜水(6)
“你再带我去一下卫生间。”
“记不住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不……”冉祺欢又想拒绝。
“冉祺欢!”彭羿柏突然打断冉祺欢的话,他的语气带着半分哀求,“你别这样了行吗?”
自打重逢,冉祺欢就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地对待,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任何好意。
他受不了这样把他越推越远的冉祺欢。
冉祺欢怔在原地。
“……对不起。”
他咬着唇,还给彭羿柏一句迟到了三年的道歉。
一句话犹如一把刀刺进彭羿柏的心窝,从那五百块钱他就在忍,这道歉火上浇油,彭羿柏咬紧牙关,沉默了片刻,一拳砸在墙壁上。
手骨传来微微的痛意,彭羿柏发出一声闷哼,他紧盯着面前的青年,等待冉祺欢说些什么。
这一拳没白打,彭羿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的手……没事吧?”冉祺欢语气急了许多,他看不见,不知道伤势如何,那捶墙的声音不大不小,可砸在墙上就跟砸在他心上一样。
很疼。
冉祺欢不想彭羿柏因为他受到影响,委婉道:“你是医生,要注意保护自己的手。”
彭羿柏冷冷丢下一句:“我不是主刀医生。”
冉祺欢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彭羿柏又说:“有事。”
冉祺欢反应了两秒,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题。
“家里有没有酒精棉签,你清理一下伤口。”
冉祺欢说完,意识到不对劲,彭羿柏一个医生,总比他知道得多,他还指导人家医生清理伤口……
冉祺欢的耳垂染上红晕。
彭羿柏没有罢休,继续说:“你帮我擦酒精。”
“可是我看不见。”
“看不见又怎么了,看不见了你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看不见了你也可以帮我。”
彭羿柏的话似有深意,冉祺欢怔忡了一瞬,被彭羿柏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彭羿柏找了医药箱过来,把蘸好酒精的棉签递到冉祺欢手里。
那只砸墙的,但其实根本没受伤,连皮都没蹭破的手放在冉祺欢腿上。
“右手掌骨第二和第三关节擦破皮了。”
彭羿柏面不改色地撒谎。
还在走神想彭羿柏刚刚的话的冉祺欢如梦惊醒,摸索着碰到彭羿柏的手背,然后用棉签往凸起的关节处擦。
“擦错位置的话跟我说一声。”
“没有,位置很准。”
“……彭羿柏,你疼吗?”
冉祺欢迟疑着问出了一句关心,随即他的手被彭羿柏拿着贴到了坚硬的胸膛上。
无法忽略掉彭羿柏沉重的心跳。
“疼,这里好疼。”彭羿柏紧紧攥着冉祺欢的手腕,“冉祺欢,你别说对不起,你别这样了行吗?”
冉祺欢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蝴蝶翅膀,他轻轻摇了摇头,“手呢,手还疼吗?”
很拙劣地转移话题。
彭羿柏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被冉祺欢亲手撕开了,汩汩地流着鲜血。
“不疼了,”他说,“你做的很好。”
彭羿柏起身离开,留冉祺欢一人坐在沙发上,等客厅没了动静,冉祺欢默默缩成一团。
青年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在长久的寂静中,轻声呢喃道:“彭哥,我也很疼啊。”
第8章
诊室长久的安静着,冉祺欢的手微微发颤,过分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彭羿柏把冉祺欢的手压下去,那双清澈但无神的眼睛便露了出来。
他简直要把青年的手腕捏碎,“说话,冉祺欢。”
冉祺欢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现在他恍然明白,为什么朋友不告诉他医生的名字,为什么医生"厉害"但他却能很快挂到号。
冉祺欢心跳加快,两只手放在腿上互相绞着手指,“彭医生,我们来聊一聊正事。”他的脑子一团乱,略过彭羿柏的质问,转移话题,“我的眼睛……”
谈到眼睛,彭羿柏稍稍冷静下来,暂时放下了两人的私人问题,询问冉祺欢眼睛相关的问题。
冉祺欢没有准确说出什么时候发现的眼睛有问题,只是模糊地说很久之前。
除了这个时间点有所隐瞒,其他细节他没有怠慢,事无巨细地讲了很久。
彭羿柏一直认真听着,看着慢吞吞讲话的冉祺欢,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冉祺欢总是生病住院,小彭羿柏就主动去医院陪他,小冉祺欢会一边输液,一边跟小彭羿柏聊天。小嘴巴一个劲儿地说,停不下来,一看就是在医院憋坏了。
冉祺欢讲着讲着,发现彭羿柏一直没回应,便停了下来,“彭医生?”
他叫得很客气,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就止在了医生与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