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带着令人清醒冷静的寒意。透过四面的教学楼，仰头往天空看去，看了一会儿，简乐就往天台走去。

傅书承果真站在天台的围栏前。空落落的天台上只站着他一个人，天台下的喧嚣渐渐远去，只有寒冷的北风不时发出呜咽声。简乐的心变得平静又柔软，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站在前方的傅书承。

傅书承的手肘撑在栏杆上，手掌托着下巴，视线往下方看去。

简乐轻轻地走到他的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远方看去。

毕竟是高处，这里的视野比教学楼走廊的视野宽阔得多，甚至能看到远处的群山和朦胧的落日。

谁都没有说话，任由太阳缓慢西移，光线逐渐晦暗。

风大了，简乐终于从无边的神游中回到了天台之上，傅书承的身侧。

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提起了正事：“傅书承，张老师说你的成绩下滑了很多。”

傅书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落日的余晖和天边归巢的倦鸟。

简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么？但是，你真的不要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儿。我确实喜欢你，但我也知道很少人能够接受，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回应，我甚至本来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当时有一些神志不清了。你跟我努力学习了那么久，眼看就能考上本科了，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你前功尽弃，这样让我如何是好。况且未来是属于你自己的，也应该由你自己掌握，不应该由于任何人的缘故，你父亲也好，我也好，而影响自己的未来。”

傅书承依旧没有回答，但是他这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简乐就退避三舍。他依旧站在栏杆前，似乎没有听到简乐的话，甚至没有感知到简乐的存在。

简乐很久没有和傅书承安静地呆在一块儿了，他突然就很贪恋这一刻的安宁。于是他也静静地站在一侧，往下看着路上的行人归客。

“其实，我们于他人来说，就如过客一般，有谁会真正关心？又有谁会真正在乎？”简乐感叹道，心里默默补充着，所以就算是异于常人又如何？反正浮生不过来一瞬，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路上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接着，简乐觉得脖颈上有微微的凉意，仔细一看，才发现，天上下起了盐粒般的小雪，雪很小，还未到地上就化了。但在微黄的灯光下，像微尘的丁达尔效应般，散落又缓慢地漂浮在空中。

简乐的衣服穿少了，他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傅书承突然地发问，让简乐脑袋一懵，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了。简乐手比脑子反应得更快，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似乎害怕他就从此处纵身一跃。

“疼，一定很疼，所以不要做傻事。”

一阵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雪粒吹来，简乐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拽着傅书承的手又打了个喷嚏。

傅书承把胳膊从简乐手中抽出，又稍微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说：“你放心，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我不会这样。”

“那就好。”简乐的心放下了，但同时他的心也同他依然虚握着的手一样，空落落的。

“你回去吧，小心感冒。”

“我还是不放心，你先走。”

傅书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向楼内走去。

简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走到楼梯口，傅书承没有回头，小声地说道。

是不能，还是不想？简乐没有问出口，不过他说：“没关系啊，喜欢一朵花，又不是一定要把它摘下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有负担，更不要对学习有抗拒。喜欢或拒绝一个人，都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件小事罢了。”

傅书承突然回身，说：“为什么明明被拒绝的是你，但你却似乎没有受一点影响呢？依旧是年级第一、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了青城第一。而我，却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方向，满目都是迷雾，内心忐忑不安，不知该何去何从。”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得到你同等的回复，我在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很勇敢。”

简乐一愣，从小到大，有人夸他长得美，也有人说他过于阴柔；有人夸他定力好，也有人说他不像个孩子；也有恶意中伤者骂他娘娘腔，但似乎从来没有人夸奖过他勇敢。

勇敢么？他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醉酒，他也没有勇气将爱意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