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时不是天天说想回家吗？和我又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要和你分开一个月零两天，好长啊。”嘴上这么说，方既白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家怎么向父母摊牌了，想到这三十天估计不会太好过，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安在确实是不太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分别都是很正常的，也没必要这么不开心。”

“嗐，不说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有什么安排吗，我的男朋友？”

“没有什么安排，早点洗洗睡，你的车次不是很早吗？东西收拾好了吗？”

“行李先不着急，我们去约会嘛。”

这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夜晚，他们在路边的小摊吃了麻辣烫，在公园里看喷泉看放飞孔明灯，在电影院看了一场剧情不错的电影，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牵手……

一切气氛都很到位，却始终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方既白能明显地感受到何安在对那方面没有强烈的欲望，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这让方既白觉得不安。

第二天何安在送方既白去了车站，看着方既白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没由来地觉得心慌意乱。

方既白要是能回头看看就好了，他怎么不回下头呢？

何安在想。

令何安在意外的是方鸿山也没回去，留下来帮老板看店了。

在奶茶店工作有时会碰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45号的可乐早就被人凭票取走了，他却在很久之后看到有个皮肤很白的人拿着45号的小票问他可乐做好了吗。何安在回头看了一眼柜台，问旁边的人45号的可乐还在吗，再转过头来，那个人就不见了。

“你好，请问你看到刚刚站在这里那个扎双马尾戴黑框圆形眼睛的女孩子去哪里了吗？”

“没有，刚刚这里没人吧？”

何安在一度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直到后来才想明白可能这个时候他就开始出现幻觉了。

何安在总感觉自己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上班精力充沛，不好的时候光是站在那里就觉得浑身发冷，工作起来也是无精打采，忍不住想砸东西想哭想去死。

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下班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今天虽然状态不好但克制住了，没有真的去发疯。

何安在下班早，九点半就下班了，经常顺路去方鸿山那里吃晚饭，吃完刚好方鸿山十点下班。不过即使顺路来吃饭，两人的交集也并不多，大多是方鸿山没话找话。

方鸿山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把何安在叫出来单独聊会儿天，只是看起来方鸿山并不是很会挑日子。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叫你出来随便聊聊。”

何安在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上班的时候出了好几次差错，此刻这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我……”方鸿山的话被人打断。

一个矮小精瘦的人站在了两人面前。

被烟熏久了的嗓音听起来像坏掉了的收音机。

“儿子。”

何安在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浑身紧绷着。

“你一走就是半年，爸爸一直都挺愧疚的，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在这儿。”

何安在想打断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突然变得干涩无比，说不出话。

“过年了，跟爸爸回家吃顿饭吧，你妈妈也回来了。就算你恨我，你也好歹回去看看你妈妈吧。，”

“我妈……回来了？”何安在的嗓子哑得厉害，再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整个人在发抖。

“是啊，你妈重新找了个好人家，这次回来估计是最后一次回来了。”

“你要把他一块带回去吗？当年也是爸爸做的不对，现在想想其实自己的孩子有啥不能接受的。唉，就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竟然还没散，想想就想起我和你妈……”何兴看看旁边的方鸿山，对两个人说道。

本来何安在整个人处于一种情绪剧烈波动的状态，这一番话突然让他大脑宕机，仿佛被人浇了一头冰水。

“你说什么……”何安在的声音已经哑得听不见了。

何兴终于察觉到何安在的反应过于不对劲了。

“你和方鸿山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何兴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何安在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不等何兴发火，何安在就像触电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何安在看向方鸿山，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眼神。

茫然、愤怒、不可置信、愧疚……最后都化成了空洞麻木。

忘记很简单，想起来也只是一瞬间。

本想发火的何兴也被何安在的反应吓了一跳。

但只是一会儿，何安在整个人就变得淡定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挤压，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