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很重，他提得手上青筋冒起，额角的白发也若隐若现。

周田田心里突然酸涩了一下。

以前以为，爸爸永远都不会老的。

她上前帮他提了一把，跟前的男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到家只花了几分钟，阿姨和弟弟都不在，听说是回娘家了。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啊？”周田田坐在沙发上，久违的地暖给了她新生命。

“我要等你啊。”爸爸帮她端了水来，语气理所当然。

她一愣，笑了。

*

从前，周田田是最喜欢过年的。

压岁钱收到手软，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就算犯了错，大人们也会说“大过年的，算了算了”。

现在，自己想要什么，马上就可以买，就算犯了错，也没有人会来管自己了。

她已经长大了，大到可以做很多主，可以支配很多主动权，也大到需要承担很多责任了。

今年过年照例在奶奶家过，叔叔伯伯们难得聚在一起，再加上各个亲属，足有一大家子人。

两个侄子侄得穿得喜气洋洋，像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周田田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堂哥，红木桌上觥筹交错，她就埋头吃饭，偶尔有亲戚点到自己的名，才笑着答几句话。

“节……”面团子似的小侄女摇摇晃晃走到自己身边，饭也不吃，就眼巴巴地注视着自己。

周田田被她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母性大发，忍不住牵了牵小朋友的手，“你刚刚说什么呀？”

“姐……姐。”她口齿不清，一说话全是口水音，把大家都都乐了。

“是阿姨。”嫂嫂拿着碗追上来，“小绵羊吃饭啦。”

“姨姨喂。”小绵羊却拽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

“田田，你看这……”嫂嫂看着自家的捣蛋鬼，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周田田接她手上的碗。“我喂吧。”

小绵羊似乎很喜欢自己，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的一个角上，周田田喂一口她就吃一口。

“啊——”嘴里的饭还没吃饭，她就急着吃下一口。

“我也要吃！”侄子已经3岁了，看到妹妹吃得开心，他也凑上来要吃。

“姐姐！我也要！”周田田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已经6岁了，也跟着上来捣乱。

本来以为自己是来划水的，没想到？？？

周田田端着碗，看着三对渴望的眼睛，有些后悔接过这个碗了。

……

好不容易饭吃完了，各位大家长们坐在客厅从国家局势聊到股票基金，唯独某位姨姨，在阳台上领着三个小朋友，从一拍一坐飞机玩到堆积木，活脱脱就是个孩子王。

“小孩子都喜欢田田。”客厅隐约传来一位伯伯的声音。

“是啊。”周志成看着阳台上活泼开朗的少女，眼里泛起难得温暖的笑意。

*

周家是传统的家庭，大年前三天都在拜年和聚餐，她们家的主角是弟弟，大家都喜欢逗他，周田田只要跟在后面笑和吃就行了。

大年初三，送走叔叔一家，她拍了拍快要笑僵的脸，跻着拖鞋回房了。

她和深蓝的聊天记录定格在大年三十晚上跨年，0点0分，他发了一条消息。

【一只好吃的猫：周老板新年快乐！】

她那晚和小朋友们出去看烟花了，到凌晨1点才回他。

【星期田：新年快乐~】

【一只好吃的猫：出去看烟花了吗】

【星期田：是的[图片]】

她发了一张烟花的照片。

过了两分钟，深蓝也回了一张照片。

照片看上去是现拍的，拍照的人似乎在床上，离窗有一段距离，因此拍到了一些屋内的陈设。

简单的木色书桌，上面摆了两台显示器，其中一台关着的，另一台在放视频。

尽管只露出半边，但她很熟悉，这是电影星际穿越里的一个场景。

照片正中，是窗外绚烂的烟花。

周田田拖动双指，放大了照片——

玻璃窗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躺在床上的，看不清脸，但能看出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其实她是幻想过深蓝的长相的。

周田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耳边不时响起爆竹声，隔着隔音玻璃的缘故，听上去很闷。

他和自己想象的样子，一模一样。

少女的心跳混着沉闷的爆竹声，在大年初一的凌晨。

一声，两声，三声。

……

周田田坐在电脑前，回想那天的场景，还是觉得异常羞耻。

自己当时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啊？脸红心跳个什么劲？搞得跟自己意淫他似的。

她懊恼地咬住下唇，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在对话框里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