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204)
这期间,宋墨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耐心着指导,纵使他极少插话,大多时间只是沉默,好像情绪不佳。
翁星看着他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在离开时才觉得他心底压着事,只是一直在克制。
开车走神,在迎面驶来一辆汽车时,他打急转把车停在路边绿化带上,轮胎车身剐蹭了一大片,银漆掉落,他坐在车位里久久没没说话。
“你心情不好。”翁平静开口,她看着远处铅灰色的云层,心底也无来由的烦闷。
“发生了什么事吗?宋墨白。”
“对不起。”单手去了眼镜,宋墨白一手撑着太阳穴,眼尾渐渐红了,他自嘲道:“我控制不住。”
“翁星,你走吧。”
手掌压着太阳穴,用力到青筋泛起,这地是高速公路,下车不好打车,但只是会等久一点。
“我们只是朋友。”翁星补充了一句,强调什么一般,她拉了拉车门,轻微的响动声传来。
“陪陪我。”伪装卸下,宋墨白难得得表露脆弱,他抓了抓她手提包系带,“星星,别走。”
“我不想一个人。”
后视镜里映照着男人的侧脸,他发丝很软,瞳孔是浅棕色,眼白里有血丝,眼底有一圈青灰色,疲倦懈怠,他很累。
“我母亲走后,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七年还是一辈子,不得懈怠的人生,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他永远那么温柔得体,所以才会在学校结识那么多可以助益自己的朋友,从底层跳出来,走到现在的位置,他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千倍万倍。
可纵使这样,那年他高考第一,还是没能挽救已经写好的既定结局。流言一直跟随着他,说他考第一只是侥幸,只是因为陈星烈没有认真,只是因为运气好。
那笔奖金,像奖彰,又更像耻辱。
他失去一切,换来世俗名利。
愣了下,翁星停顿了会说:“好,我不走。”
“就这一天。”
她不知晓杨素兰是因何去世,只是记得最后见她的那一面,瘦骨嶙峋,面色苍白,抓住她的手说让她用那些零钱为她爱的儿子买一个蛋糕。
雨点噼里啪啦砸落,视线模糊,水流从玻璃窗上漫过,手机里传来些讯息,说因为天气原因,很多航班停止降落,按原路返回,还有很多航班停飞,机场灯火通明,归家的旅人被困在冰冷大厅里,无人知晓。
宋墨白缓和了会,才压抑住情绪,“抱歉,让你看见我这样。”
“不用,阿姨的事,我也很难过。”翁星轻轻回。
悲伤像一种遥远的情绪,从过去滋生,向未来蔓延,他们这样的一生,都被围困其中,荆棘路上走过去的,永远只有光脚的自己。
宋墨白开车去了墓园,雨小了点,风扯着树枝摇晃,天空昏沉,光线很暗。
空气中听得见翻涌的海浪声,碎裂的浪花撞上礁石,台风来临之前,一切都阴暗得恰如其分。
墓碑成排排列,整齐,工整,逝去的一生也待人检阅般。
宋墨白弯腰将一捧白菊放在灰色的墓碑前,他看着那张黑白褪色的照片,手指扶上去,眼底温柔泛泛碎开,惋惜难过,无法诉诸于口的思恋如潮水袭来。
男人裁剪得体的灰色西装上沾了雨水,翁星举着伞在他身旁站着,轻轻开口:“节哀。”
“她死在七年前的今天。”今天是他的祭日,过去几年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开一整天的车回榆海陪她。
其实他妈是个特别怕孤单的人,可是她却孤孤单单地在这沉睡了七年。
肉身腐烂,白骨成哀,目之所及,也只留野草蔓延。
“我参加高考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再生性凝血障碍,造血困难,身体里的红细胞和血小板数量都很少,她那时免疫力很差,没有胃口,吃不下饭,每天要依靠输营养液过活。”
“我查阅过很多资料,只要休养好,她的病情不再恶化下去,她可以活下来的。”只是前提是她得转去价格昂贵的专科医院,靠烧钱度过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他复习之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兼职,他找那些邻居亲戚都借过好几次钱,愿意借他的是少数,零零散散也不过凑了两万块。
数次和她在教室里擦肩而过,他喜欢那么久的姑娘再也不愿看他一眼,她曾真心的想帮他,无论是金钱方面还是其他。
他也不愿折下自己的自尊,向她寻求帮助,他计算过了,如果他努力不眠不休打工,他是可以凑齐母亲半个月的住院费的,他可以撑到高考成绩出来,他需要那笔奖金,无比迫切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