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翘动唇角,说:“应该不是意外,否则爷爷怎么会花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去压下这件事。”
老管家手中拿的, 是宁晚蓁托人去调查的车祸报告。
在当年, 这不是一件小事。一场车祸,三条人命, 除了家世背景优越的宁晚蓁父母,还有无辜的另一人,甚至是另一个家庭。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可是为什么新闻报道几乎都没有, 就算有, 也只是报纸上那轻飘飘的几个字,再没有其他。
“我让你看这份报告, 是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爷爷已经去世, 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应该只剩下你。”
宁晚蓁笃定地盯着老管家的眼睛, 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你在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搪塞敷衍我。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让人继续查。你知道爷爷生前最在意宁家的脸面,现在你告诉我,就只有我知道。可是你不说,到时候如果查出些什么,那么知道这些事的人就会多很多。”
宁晚蓁准确拿捏住老管家的软肋,她唇角翘着像是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之后甚至垂了垂眼皮,嗓音里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颤动。
“和我父母一起在车祸爆炸中去世的那个人,他姓许。你告诉我,他……”
她顿一顿,“是许清衍的父亲吗?”
初夏的夜晚已经能听到几声蝉鸣,风里有燥意,拂过身体皮肤,像是同时间拂过心脏,留下轻柔的酥麻。
月色也很温柔。
清清浅浅的。
宁晚蓁在西边别墅的餐厅内坐着,没有点亮一盏灯,只有从落地玻璃外面倾泻而来的如水月光。
她在这里等了很久,神经和思想却没有因为等待而变得麻木迟钝,反而比平常敏锐。
她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然后是别墅的门被打开,缓慢而来的脚步声。
透过夏夜月色,宁晚蓁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许清衍,身姿挺拔,身高腿长,深色西服一丝不苟,衬出宽肩窄腰。
里面的衬衣是她选的,她觉得他穿偏深色的衬衣更好看。
他已经离她很近,几乎隔着餐桌站在她面前了,她却忽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两人无端僵持半分钟,许清衍往边上走了一步。
宁晚蓁感觉到许清衍准备开灯,立刻出声制止了他。
“不要开灯。”
许清衍停下。
宁晚蓁这会儿才稍微调整过来情绪,抬起卷翘的眼睫,望着月色之中清晰又不大清晰的许清衍的脸,笑了笑:“公司的事情交接完了吗?”
“这两天可以结束。”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要你帮我做这些。”
许清衍望着宁晚蓁,表情微微绷着,神色晦暗不明。
宁晚蓁还是笑着:“过来坐吧,我让王姨准备了好多菜,算是犒劳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许清衍的视线轻微瞥过身前餐桌,桌上是摆了很多菜,甚至开了一瓶红酒。
他的气息开始变静,喉结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拉开餐椅,在宁晚蓁对面的位置坐下。
宁晚蓁主动给他倒了半杯红酒。
他们一同浸在月色之中,彼此相对而坐,说要吃饭,却都没有动。
宁晚蓁知道自己很矛盾,没有开灯,怎么吃饭。可她却很怕开灯。
她怕灯光太亮,太多的东西无所遁形。
一番沉默之后,许清衍对上宁晚蓁的眼睛,喉头滚动,出口的声音在这暗色之中缓涩划动。
划破两人最后的屏障。
“管家已经告诉我,你都知道了。”
十多分钟前,许清衍接到老管家的电话。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宁晚蓁会这样聪明,她甚至能瞒着他,不动声色地调查。
他也没想到,宁晚蓁会这样理智。
她越是这样理智,越让他慌乱,他甚至没做好准备来面对她。
但是其实,他早就该想到,宁晚蓁一直都很聪明,一直都很理智。
“所有人都瞒着我,你也在瞒着我。”宁晚蓁低垂着眼睫,看不到她此刻情绪,“原来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她的心跳都随着此刻两人之间的安静而安静起来,连呼吸都在扯着心脏发疼。
“爷爷将你接到家里的时候,我怀疑过你们的关系。可是他是我爷爷,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以为,他真的只是为了给我培养一个助手,而从孤儿院领养回来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