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风月(181)

让晏霄杀了谢寻,自己的复仇便算成功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与她有什么关系?背上那些业果的,是谢寻,是晏霄,不是她!

晏霄只是她复仇的一颗棋子,她如愿以偿,将她训练成了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就算她让她去死,她也没有怨言……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她将烧得滚烫的晏霄抱在怀里。晏霄大约三四岁的样子,拖着被打折的左腿跑出了魔窟,却晕倒在了路边。她脱下她沾满血污的衣服,入目狼藉,遍体鳞伤,竟无一块好肉,瘦得像只病猫似的,只剩下几难察觉的一口气撑着一条烂命,将这苦难延续得更长。

她小心地帮她擦药,包扎伤口,听到她在噩梦中发出呜咽似的悲鸣,微睁开空洞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她的眼睛,伸出小小的手,攥住了她的袖子。

只是因为那点关怀,便让她成了晏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并没有将晏霄从枯山五鬼手中救出,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昏睡一夜醒来,她怕连累了危情,便又拖着断腿离开了。只是她那么小,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落入枯山五鬼手中,日复一日地承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每一次的痊愈,都只会换来更加惨痛的毒打。不久之后,她被打入了魂钉,枯山五鬼也不怕她再逃走了。

也是因为这根魂钉,让枯山五鬼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让她偶尔能得喘息的功夫。

“婆婆,我还能来找你吗?”孩子怯生生地问,害怕被拒绝。

“随你。”她冷漠地说了一句。

那时候的晏霄还很小,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一句许可,那张苍白的小脸便焕发出了生机与笑意。

危情自问对晏霄并不好,晏霄若是伤得厉害,她或许还会给几分好脸色,晏霄若是想和她亲近几分,她便会冷着脸叱退她。可即便如此,晏霄也像只撵不走的小狗一样,喂了一次吃的,她便赖上了她。孩子扒在门边怯怯偷望着她,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亮,仿佛两泓秋水。

晏霄只是贪恋阴墟中唯一的温暖,哪怕她时冷时热,喜怒无常,但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便成了她至亲至爱之人。

危情经历了多少事,见过多少人,一眼便看出了晏霄对她的孺慕与依赖,而这一切,都成了她复仇的利器。

她只是将晏霄当成了一把刀,一条狗,一件工具而已,死就死了,都是她应有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涌上一阵酸痛,脑海中会浮现那双渴慕的眼睛……

危情凄惶的目光在公仪徵与晏霄之间游移,忽然捂住了面孔,状若癫狂,又哭又笑。

“骗子……都是骗子……都该死……”她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竟胡言乱语起来。

谢寻轻蔑地看了危情一眼,这个糊涂的女人,空有一身绝世的修为,却没有半点脑子,曾经是被甜言蜜语蛊惑了心智,如今又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一生为爱恨所困,对他来说已没有丝毫威胁。

“危情,你有这样一个徒弟,本是可以轻易杀了我报仇的,但是你太贪心了。”谢寻轻轻笑道,“你想让我受尽煎熬,想看我低头认错,甚至想和我重修旧好,是也不是?”

危情掩面呜咽,没有回答他的话。

“可惜,现在你就是想杀我,也杀不了。”谢寻悠然抬起右手,一股雄浑的力量于掌心荡开,他痴迷地注视着凝于掌心的力量,“原来,这就是厄难之力,这就是业力……”

晏霄脸色一变,眉心紧皱,盯着谢寻缓缓凝聚而成的一团青气,那股力量她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厄难之力!

“我本只是试试,没想到真能成功。”谢寻噙着笑得意道,“血宗记载的窃运符箓不但能够窃取神力,还能窃取业力。阎尊,如今我已经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你以为厄难书的法则还能对我有效吗?”

晏霄抬手逼退了谢枕流,右手按在蓝色书封之上,戾风翻动书页,白色的书页闪过惊雷之声,霎时间密云如沸腾一般翻滚起来,炼狱火海热浪骤升,天地之间响彻龙吟之声,让人心神俱颤。

在厄难之力的催化之下,镇狱山方圆百里都陷入大灾变之中。只见翻涌的密云万箭齐发似的坠落冰刃,炼狱火海沸腾着将山石烧得滚烫,山巅巨石裂开缝隙,滚落火海的巨石转瞬便化为飞灰。

清亮的凤眸牢牢锁住了谢寻,将他的面容烙印在厄难书上,但法则之力却对他无效,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和晏霄一样的力量,哪怕他无法如晏霄一般召唤出厄难书,也同样是厄难书认可的意志。

谢寻得意大笑,眼中杀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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