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252)

这可不是小猫小狗该有的动静。

她缓缓坐起来,悄无声息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眯起眼向外看去。

明亮的月光下,她看见那条颀长而端严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隐约勾勒出他的轮廓。哪怕深夜潜入人家,他依旧是那副凛然冷傲的姿态,未曾改变。

阿南忍不住皱起眉,低低地自言自语:“小猫咪,你怎么又来了?”

身旁的绮霞发出意味不明的梦呓,翻了个身,鼻息沉沉。

阿南见她没醒来,又回头看小心翼翼穿过院子的朱聿恒,唇角扬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怎么,还想半夜来检查她有没有卸妆?可惜啊,她早有准备,不但涂黑了、粘眉毛胡子了、弄肿颧骨了,甚至还叫了绮霞过来陪.睡了!

阿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粒麻涩丸含在口中,让自己的嗓音变得低哑。

绮霞被她惊动,呓语问:“怎么了?”

“我起个夜。”她低低回答着,想了想干脆往香炉中撒了把助眠的香,让绮霞睡得更好些。

胸口本就束着,她随意扎好衣带,出厢房在堂屋门后一张,朱聿恒已经穿过院落,走到了门前。

阿南笑眯眯地往堂上一坐,蜷着身子揉搓自己的手指,活络筋骨。

朱聿恒在门口停顿了半晌,考虑着如何潜入这屋子。但最终,他似乎觉得已经到了这里,也不惮惊动她了,拔出了袖中一柄薄薄的匕首,顺着门缝探进去,干净利落地向下斩断了门闩。

这匕首名为“凤翥”,与他之前的“龙吟”正是一对,一样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门闩如同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断成两截。长的那截尚挂在门上,短的则掉落于地,在暗夜之中,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朱聿恒的心弦顿时绷紧了。

坐在椅子上的阿南则一动不动,依旧瘫在椅中,揉着自己的手指。

唯有她的一双眼睛,亮得如同看见猎物的猫儿,微微眯起,紧盯着那即将开启的大门。

在一片死寂之中,终于,朱聿恒警觉地倾听着周围的声息,然后抬起手,试探着推开了那扇门。

一片黑暗之中,他尚未看清堂屋内的情况,便只见无数朦胧光点扑面而来,迷离的光芒摇曳,一片辉光交织在他的周身,将他整个人彻底笼罩住。

朱聿恒自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侵入阿南住处时,那片洒落的荧光。

他立即闭了呼吸,纵身向内急跃,要脱离门口那片光华。

随即他便发现,这荧光与之前的并不相同。这些荧光已经吸附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幽光,在黑暗之中,无所遁形。

随即,那被他推开的门关上了。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闪着微光,成为了唯一凸显的存在。

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之中,阿南托腮靠在椅子扶手上,望着他微微而笑。

朱聿恒从月下而来,眼睛尚未适应室内黑暗,耳听得风声急转,似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朝着他攻击而来。

他侧身急避,察觉到那些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利刃暗器,而是一条条细线,在他身边密集穿梭。

他不假思索,挥起手中利刃,向着面前这些纠缠的细线劈去。

可惜再锋利的刀也只能将缠上刀刃的那几束割断,万千细线在他发光的身躯边缠绕,就像蛛网笼罩住一只落单的萤火虫。

眼看交织的细线越来越密,他在黑暗中无从辨识之际,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

而他的短刃匕首削断了近身的几缕线后,正准备在黑暗的屋内先清理一遍,却忽觉双脚一紧,无数丝线缠绕,整个人骤然失去平衡,被倒提了起来。

朱聿恒反应极快,立即在半空中抬手去斩脚上的丝线,可惜他的手上刀上都沾染了荧光,被阿南看得清清楚楚。

她牵过旁边的线,利落地一拉一挽,朱聿恒的手尚未抬起,只听得耳边风声响起,整个人已经被倒提了起来。

阿南左右手不停,就像织女牵引无数织机,轻微的轧轧声中,屋内所有细线同时收紧,如同万千蛛丝喷薄而出。朱聿恒整个人被牢牢捆缚住,捆成了一只蚕茧,挂在了梁上。

阿南笑嘻嘻地站起了身,仰头看向上方一动不能动的他。

而朱聿恒俯瞰着下方黑暗中的她,虽然辨认不出她的身形容貌,但那熟悉的感觉和这熟悉的手法,他怎可能还确定不了她的身份。

只是阿南还要演演戏,声音听起来又诧异又惊慌:“哪位贼老爷深夜至此?我租的这房子里有两台织机,我日间刚闲着无事将它拆解了在房中拉线玩呢,你怎么一头撞进线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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