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80)

“你没关门。我没关门的时候, 你不是也随便进么?”

行吧。

“再说你也没在干什么……”寒商在镜子里观察了一眼许知意,“……就是在打自己的脸?需要我帮忙么?”

许知意:“……”

许知意:“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房间。”

寒商拿起剃须刀, 抿起下唇,半仰着头,对着镜子刮下巴上新露出一点的青色胡茬。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他的毛发比当初浓密,但是一直处理得干净, 许知意当年和他同出同入那么久, 并没有看见他做过这件事, 不由自主, 好奇地在镜子里盯着他泛着一点青色的下巴瞧。

剃须刀的刀头紧密地贴合着他漂亮的下颌线, 缓缓移动,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暧昧异常。

许知意挪开目光。

镜子里的寒商还在看着她,他在剃须刀马达轻微的嗡嗡声中说:“你怎么知道昨晚是我?”

许知意又用冷水拍了拍脸,诚恳回答:“酒精只会让人头晕,并不会让人失明。能让人失明的那是甲醇——你一把我放床上,我就醒了。”

寒商仿佛笑了一下,“不客气。”

既然他承认了,许知意就继续,“所以你昨晚的所有操作下来,一共欠我四十刀。”

寒商拿剃须刀的手顿住。

许知意本以为他会说“好心没好报”之类,他却没有。

寒商说:“今天没现金,而且早晨银行APP好像崩了,不能转账。”

早不崩晚不崩,偏偏现在崩,崩得真够巧的。

寒商却继续说:“我不喜欢新的一天从欠别人钱开始,能以资抵债么?”

许知意好奇:“什么资?”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飘了一下。

寒商像是没看见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放下剃须刀,开始洗脸,“我帮你做杯拿铁吧?”

四十刀,折合将近两百块,换杯拿铁,寒商开的妥妥地是家黑店。

不过考虑到是他亲手做的,许知意心甘情愿被宰。

等许知意也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寒商正在厨房里。厨房台面上多了一台小咖啡机,估计是从他房间里搬出来的。

咖啡机造型古朴趣致,通体铁皮色,木头手柄,颇有蒸汽时代的风格。

寒商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握着把手,一圈圈地摇。

“我刚来澳洲,手边设备不全。普通的机器磨咖啡豆的时候温度会升到太高,破坏咖啡的香气,还不如手磨,这样磨出来的要香很多。”

许知意走过去,趴在厨房台面上看他。

他的手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因为用力,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隆起,手指比别人都稍长一些。

那双手不紧不慢,却干脆利落,把磨好的咖啡粉末拨进一个小勺子一样的容器里,压紧,扭在咖啡机上。

滤出的咖啡汁滴落,蒸汽升腾,房间里,咖啡浓郁的香气飘散。

寒商拿出一只金属缸,倒了一点奶,开始打奶泡。

他站在厨房台面前,低头垂眸,专心致志。

许知意忽然想起当年在那间同样香气浓郁的咖啡店。

十九岁的他,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马甲式制服,在收银台前低垂着头,周围所有女孩子们热烈的目光全都黏在他身上。

他不再是那个卡上余额为零,跟在她身后蹭饭的寒商,现在是一手创立VirtuaSpace,人人都知道的Oskar Qin。

咖啡香气依旧。

有些东西变了,又有些东西却完全没变。

“去德国以后,我有一段时间又在咖啡店打工,还考了咖啡师的证书。”寒商说。

他当初突然去德国,据说是他爸送他走的,许知意问:“所以你后来又和你爸闹翻了?”

寒商“嗯”了一声。

怪不得。

寒商说:“不过后来,我把我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名下属于我的那份财产拿回来了,他就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看来他的官司最终打赢了。

“幸好有那笔钱,后来创业才比较顺利。”

寒商拿起奶缸,把打好的白色奶泡注入咖啡里,那只手轻轻摇着,动作熟练地一提一拉一收,一颗完美的层层叠叠的心出现了。

不知是谁的一颗心,大概因为想得太多,细密地叠了千层万层。

寒商把杯子递给许知意,“试试。”

杯子里的那颗千层心微微荡漾着,形状过于完美,一定是苦练了无数次的结果。

在那个遥远的她从来没去过的国度,这么帅的咖啡店员一遍遍地做出这颗心,把它送给不同的顾客。

许知意有点嫉妒,“你这颗心做得好熟。”

“是,”寒商淡定地说,“下过功夫,为了它能完美,练过很多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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