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闪过串晶亮的水线。

“哭哭哭，就知道哭！”

外面哄闹震顶，她耐性欠奉。

直至二模考试，也没软下态度去哄他。

然而，辜恻是话题中心，誓师大会之后，她也被卷入讨论漩涡的中心。

走哪都是辜恻，钟渊也暗示她，去哄哄辜恻。

坐在考场，她满脑子是辜恻那张眼眸莹澈、唇角委屈沉下的面孔。这段时间不时映现脑中，如今亦是。

回过神来，才发现答题卡上被她写了“辜恻”的名字。

忙划掉，一看，时间仅剩五十分钟，她还在写阅读理解。

顿时奋笔疾书。

她考得一塌糊涂。

总成绩掉到了年排二十。

孟露安慰她，“没关系，波动都是正常的。”

“五月份还有三模呢，你肯定能考第一！”

章雨椒笑得牵强。

成绩发在家长群，惊动了最近分外关注她成绩的朱朋吉。

电话里声音倒不是气愤，而是失望。

章雨椒感觉自己像只倒扣着的沙漏，在朱朋吉目光里一寸一寸流逝价值。

晚自习结束，回家那段路，漆空孤星远渺，地面闹市繁华。

她在车厢里憋得慌，将车窗降下。

湿漉漉的江风吹拂脸颊，带着江心沁骨的凉意。

她纷乱冗沉的脑子轻了点。

“阿嚏！”夜晚冷风激她打了个喷嚏。

司机关切，“最近倒春寒，小姐小心着凉。”

“没关系。”

她依然维持车窗大敞。风“咻咻”从洞口倒灌。

她打小皮实，少有感冒，不像某人，倒春寒就把他给冻感冒了，连二模也请假缺考。

关于他的消息，无需刻意打听，走哪儿，都空气似的能自动漫入耳内。

回家这段路似乎比平时快得多，刚推门入内，热闹的氛围直扑向她。

餐厅，汤雯被朱朋吉的话逗乐，笑意洋洋。

怪不得地库多了辆车，庆功宴后，汤雯还是第一次来做客。

望见刚摘下书包的章雨椒，温柔慈蔼，“雨椒回来啦。”

朱朋吉笑意减淡。

汤雯超她招手，“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雨椒念书念瘦了。”她心疼。

朱朋吉在旁边说：“快去洗手坐下来吃饭。”

水流穿过指缝，章雨椒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逃不了朱朋吉的指责，索性擦干手，回餐厅。

却在拱门外听到汤雯对朱朋吉推心置腹，轻拍朱朋吉手背，说她这孩子念书念到脸都尖了，估计这次考试退步也不好受，要她别太严厉。

朱朋吉笑着应承。内心总算明白老太太的来意，原来是护“孙媳妇”来的，成绩退步这事儿，也就喜忧参半了。

“咳咳……”身后楼梯传来两声咳嗽，感冒未愈，牵动肺腑似的，带着鼻音。

章雨椒感觉声音再熟悉不过，转身，楼梯那站着的果然是辜恻。

水晶吊灯光影在他身上流转，已经春天，他还穿着件毛衣，发丝微微凌乱，像刚起床，眼睛光晕浅淡，还没苏醒似的。

隔着距离对望，空气瞬间停了流动。

岑寂格外煎人，终是章雨椒先开口，

“感冒好点了吗？”

这趟，辜恻与汤雯来做客，朱朋吉留晚饭也没推脱，只是他犯困，朱朋吉便令何岚带他去客房休息，刚才何岚来敲门喊他下楼用晚饭，他也就醒了。

“嗯。”辜恻嗓子依然发哑。

听起来感冒还很严重。

他走过来，拉她手，嗓音低低的，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气吗？只是关系曝露之后，连锁反应令她心烦意乱到极点。

扪心自问，她对远不如辜恻在意这份关系，当危及到她安稳的生存环境时，甚至可以抛弃。

当初在一起，绝大部分因素也是朱朋吉一再紧逼。

朱朋吉是她的避难良港，和她的生存划等号。

她潜意识觉得不对，下意识会不想让汤雯看到她与辜恻的亲近。

汤雯是个骨子里温柔善良的老太太，她做的甜品很好吃，在她面前，自己有种被水流温抚的暖意。

如今，听着餐厅里汤雯对自己的维护，她一瞬间失去言语。

怔怔被辜恻拉着手，半晌，才说：

“那天我不该凶你。”

辜恻笑颊浅浅，搂她腰，将身子靠近她怀里。

“坏椒椒。”

他埋头在她肩后轻咳了声。

-

饭毕，祖孙俩辞别后坐进车里。

汤雯看向自己娇气的孙子，近来素冷的面颊总算有了笑意。

“感冒也不在家待着，非闹我来。”

“你呀！”

辜恻歪了下头躲避汤雯来摸他脑袋的手。

撑在车窗，车子渐渐驶离。

黢黑里，他视线和门口的章雨椒对上，眼眸仿佛漆夜亮起不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