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24)

也是巧了。这会刚好轮到某人上前挨训。

纪律主任乔旺发站在台上滔滔不绝,但抬头的学生基本都在看他身旁的游烈。

夏鸢蝶也没有例外。

游烈好像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一副眼皮也懒抬,一视同仁地孤立所有人的状态,却又藏不住那张再冷淡也过分瞩目的脸,随意一支便挺拔清冽的身架,像金子戳沙里,孤高的鹤立鸡群。

有些人天赋如此,很难不注意。

乔旺发大概也发现了,脸很黑地结束了他的长篇教育:“游烈,逃升旗仪式也就算了,你校服呢?为什么不穿?”

“……”

插着兜的游烈终于在这一秒掀抬了漆黑冷淡的眼。

他像是没睡醒,长眸懒狭起,跟着这句问话,本能驱使他下意识将眼神隔空逡巡过高二一班队列,最后在某个扎着长辫格外显眼的少女身上一驻。

四目相对,夏鸢蝶心里不安隐隐。

乔旺发没等到任何回应,更沉了脸:“我问你,校服呢?上台反省都这个态度,你是不是想被记过?”

台下的学生意识到什么,顺着游烈的目光就要往高二一班的方向看。

夏鸢蝶眼角一跳,正要挪开。

台上,游烈先她一步,懒洋洋地垂回了眼。大概是刚醒,男生低哑声线听起来情绪松散又厌倦。

“忘了。随便吧。”

说话时他大概发现睡得口干,虚着眸焦点,无意识舔了下薄抿的唇。

侧颜冷漠得有点性感。

台下一顿,然后有男生起哄的流氓哨吹成了片——

“吁!”

“烈哥帅!”

“……”

不知是那一秒里台上那人垂下的额发掠过的光影,还是那句将她藏起的倦怠散漫的回答,或者他与她眼神交擦过的瞬间,夏鸢蝶只是忽然觉着,好像有什么飞鸟似的东西从她空空的胸口里掠过去。

她听见不知名的羽翼扇动风起。

而遮蔽天空的阴翳过后,悄然勾出一道清隽挺拔的模糊长影。

在新学校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一切基本都算得上顺利。

嗯,基本。

夏鸢蝶低回头,假装不察觉走过自己课桌前,两个学生带点讥笑地瞥过她那只开了线头的笔袋的眼神。

她从里面取出笔来,望向教室黑板一角写着的今日课表。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上物理。

乔春树趁课间去接水前和她说过,一班的物理老师姓孟,是个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的男老师,脾气多数时候都很好。因为他是高二上才换的物理老师,带他们也刚两周,所以其他方面还存疑待定。

物理是夏鸢蝶除了数学外最喜欢的科目。

准确说,她喜欢一切能用逻辑定理归纳和解决问题,不需要大篇背诵的学科。

在她和乔春树说了这句原话后,乔春树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留下两个沉重的字。

变态。

夏鸢蝶觉得自己很无辜。

不期然地,她还想起了不久前刚用疑问句的同一个词“问候”了她的某人。

“……”

夏鸢蝶翻开本子的手停顿,眉心轻蹙。

怎么又想起他了。

“哎?我没走错班级吧?”

一个意外又陌生的男声忽地勾回夏鸢蝶飘走的神,她仰头看向教室门方向。

抱着教案的年轻男老师倒退回去,望了眼班级铭牌,他才迷惑地歪回头来看向坐在第一排第二列首桌的夏鸢蝶。

几秒后,男老师反应过来:“你们班来新生了?”

“是啊,孟老师,您是不是又没看老苗发的群消息啊?”班里中排有女生笑嘻嘻地搭话,“您不会是把老苗屏蔽了吧?”

“嘘,这可不行胡说。”

孟德良夹着教案进来,笑眯眯地上了讲台。

和其他老师提前上课的习惯不太一样,进了教室后他就做自己的事,全当底下吵吵闹闹的学生们不存在。

直到上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拉响。

在教室的一班学生们自觉开始回位,班级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孟德良这才从整理好的教案材料里抬头,仍是笑眯眯地提了眼夏鸢蝶。

“这小姑娘看着像南方人呀,哪里转来的?”

夏鸢蝶属实有点意外,刚抬起头。

后排不知道哪个角落,有个男生怪声怪气地藏着脑袋来了句——

“村里来的!”

“……”

一句过后,不论有意无意,教室里顿时没憋住成片的笑声。

夏鸢蝶张开的唇轻抿了抿。

借着扶眼镜的手势,她一声未吭地低回头去。

台上,孟德良显然愣了下。

然后便是许久的、近乎漫长的,他一个人的安静。

直到教室里最后一丝笑声都尴尬停下,几个带头哄笑的学生开始有些不安,偷眼去瞧讲台上那个仍旧笑眯眯的,带着金丝眼镜却一个字都不再开口地望着他们的男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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