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黎里心中微算。
“诶,你我都学音乐,明白的。器乐绝对没有轻松路可走。无数个小时的付出,可能才会换来一点点提高。他有高于普通人千百倍的天赋,也有高于普通人千百倍的努力。我要有他一半努力,都比现在厉害百倍。”
“我懂。”黎里看了眼堤坝外的长江。是春天,水位很低,像铺在滩涂上的薄薄青纱。她忽说:“但听你描述,感觉他很孤单的样子。”
“嘶……或许有点儿。”
“在学校,没人欺负他吧?”
“他那种大神,谁会说什么。可能宿舍里男生熟一点的,会拿gay的事开玩笑,但应该没什么。”
嗯,燕羽也说过,没什么。可黎里心里堵得慌。她想,大概人会自我催眠,反复对自己说,没什么,没受伤,就以为真的没关系了。
但她没在这种细节上深问,抛出关键点:“去年六月份,打人是怎么回事?真把头打破了?”
那头滔滔不绝的架势消失了。
黎里以为信号出问题:“喂?”
他简短说:“真的。”
她等了会儿,见他不继续,脚步也停下:“不能多讲点?”
她走到堤坝边,坐在青草上眺望长江。那头像是叹了口气:“有个视频,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他又说了一遍,“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什么内容?”
又没声了。等了四五秒,张星梧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讲,如果找得到,给你看。找不到,我也不想描述。”
黎里抱紧膝盖,点头:“好,再问个问题。”
“你说。”
“被打的人是陈慕章?”
张星梧又卡了壳,没正面回答:“我先去给你找吧,很难找,估计要很久。因为我还要准备复试。”
黎里语气郑重:“谢谢。”
张星梧没回,挂断了。
黎里望着青空绿水,深吸气。晨风已不再寒凉。日夜备考的这些时间,冬去春来了。可心情像春季微朦的天空,总有丝淡淡的愁。
她没坐多久,拍拍屁股去上学,发现燕羽来了。她想到他会来陪她复习,没想到这么快。她本担心他身体,但他精神还不错,她便不多问了。
后面的日子,他很规律地上午陪她练基础功,下午和晚上自练琵琶,晚课后等她一同回家。
黎里有他帮忙,复试思路全打开。从早到晚学习练习也不觉枯燥,反而睡前思考一天的收获,颇有成就感。
二月中旬的一天,下了阵春雨,雾烟濛濛。到上午十点多,太阳从云雾里冒出头,在教室玻璃窗上折射出灿烂的光。
燕羽正给黎里交代注意事项:“二声部这项考试没别的技巧,全靠努力跟心理素质。多练,把旋律唱烂,注意音准。考试的时候注意力要更集中。你练耳差不多了,多分些时间视唱。”
忽有人敲门,是崔让。他拎着小提琴盒说:“没琴房了,别的教室也没了。能借个位置吗?”
黎里点头。崔让走进来,没来由地说:“我现在能辨八个音了。”
燕羽没反应,黎里却问:“真的假的?”
“真的。”
黎里扭头:“燕羽你考考他。”
崔让恰巧走到钢琴边,听言,转身背对燕羽。
燕羽双手在钢琴上一敲。咚的一响。
崔让思考一秒,说:“re,la,do,升fa,re,fa……降mi,mi。”
黎里看燕羽:“对了?”
燕羽点头。
崔让目光奕奕:“还行吧?”
燕羽简短说:“挺厉害的。”
崔让就笑了,笑容阳光。去年燕羽炫技那节练耳课已过去五个月,他这段时间进步神速,看来是下了苦功夫。
黎里摇着手里的稿纸:“谢菡说,你进帝音复试了?”
“嗯,排名还不错。”
“还报了哪些学校?”
“海音,奚音。”
和黎里想的差不多,最好的三所。“你哪天复试?”
黎里帝艺的复试时间比帝音早两天,且她岚音的复试通知也下来了,跟帝音同一天。她没法跟燕羽结伴复试。
崔让:“28号,怎么了?你也……”
黎里:“跟燕羽同一天。你们到时可以一起去。”
崔让:“……”
燕羽:“……”
崔让看燕羽:“你们专业也是28号?”
燕羽:“嗯。”
崔让没讲话。
黎里:“燕羽。”
燕羽:“嗯?”
黎里:“你把崔让微信加上。一起去复试,有个照应。”
燕羽:“我不用照应。”
黎里盯他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