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树晚风(260)

那时的他不甘命运,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家乡,想要横刀立马地闯荡江湖,想看走遍天涯看遍山河,许志人间第一流,却又从没想过一去不返。

他还是想再回家的,因为他的根在这里。

所以他挂了一把锁,谨慎地锁住了自己的过往和童年。

背后突然传来了司徒朝暮的询问声:“你只在去年清明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么?”

顾晚风如实告知:“嗯。”

司徒朝暮:“过夜了么?”

顾晚风:“没有,回来看了看就走了。”

司徒朝暮略有些意外:“也就是说,你在头七年里,一次都没回来过?”

顾晚风叹息着回答:“嗯。”

司徒朝暮:“为什么呀?”她挺不理解的,按照顾晚风的性格来说,他怎么可能七年都没回来给他妈上柱香呢?

顾晚风沉默许久,忐忑启唇,嗓音低涩:“因为、我带走了顾家刀。”

司徒朝暮怔住了,彻底明白了他这些年来所背负的枷锁有多么的沉重。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他“大逆不道”地违背了祖训,在盛世出刀,若是不能在外闯出一方天地,彻底改变顾氏锻刀法的命运,他是不敢回家的,无颜面对顾氏的列祖列宗。

即便他已经在外站稳了脚跟,成功寻找到了一种顺应时代的方式去传承顾家锻刀法,但他的内心却依旧是惴惴不安的,一直残留着负罪感,更担心在看不到的未来里,顾家锻刀法的传承会因为他这离经叛道的举动而遭受挫折。

“可是,你要是不带走顾家刀,它的命运就会变得和这个村子一样了。”司徒朝暮抬着眼眸,认真而又郑重地看着顾晚风的后脑,一字一顿地说,“时代在变化,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繁华,信息传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在不断外迁,终有一日会变成荒村,你正值壮年,不可能一辈子独身一人死守着一把孤刀吧?不然等你死了,顾家锻刀法照样会断绝。”

紧接着,司徒朝暮又说了句:“传承的核心从来就只有人,不是手艺也不是物件,人都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哪还能够顾得上手艺的传承?那不是本末倒置么?”

道理顾晚风都懂,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让顾家刀出山,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做不好,辜负了顾氏列祖列宗千百年来的坚守。

“锻心之一,要耐得住严寒寂寞,但我却选择了携刀出世,纵身繁华,算不算违背心法?”

他的心中,还是残存着解不开的结。

天生拧巴人。

拧巴的要命。

西南的纠结小野狼。

怪不得小时候天天跑去森林里面自闭呢。

司徒朝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还叫耐不住寂寞呢?那裴星铭岂不是要纵欲而亡了?你活了二十六年都没感受过女人的滋味,人家裴星铭大一就跟女生去酒店开房了,你还说你耐不住寂寞?你是不是对寂寞两个字的理解有误呀?”

顾晚风:“……”

这也能联系到一起去?

在司徒朝暮看不到的头盔之下,顾晚风的耳朵又红了,羞涩而无错,但他的语气却坚决果断,正气十足:“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呀?锻刀不就是锻人么?”司徒朝暮理直气壮,“你连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都能克制,怎么会算得上耐不住寂寞呢?”

顾晚风:“……”

打死他,他都想不到,她能直接把“□□”两个字说出口。

虽然村落僻静,再无他人,但顾晚风还是难以自持的慌乱了起来:“你、你不要再说了,神山脚下,不能出言不逊。”

“哼!”司徒朝暮却不高兴了,气鼓鼓地把双臂往胸前一抱,愤愤不平地谴责,“你刚还亲了人家呢,还牵了人家的手,现在又说人家出言不逊,就算让山神评理也是你不对!”

“……”

顾晚风,无话可说。

司徒朝暮算是彻底赖上他了,又不容置疑地甩了句:“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我,你就是要对我负责的!”

“我、我我……”

“你还想赖账呀?”

“我、我没有!”

司徒朝暮又哼了一声:“那你就要负责!”

顾晚风脸颊炽热,紧张地攥紧了车把,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司徒朝暮又撩起了眼皮,再度抬眸看向了他的后脑,不依不饶:“那你具体说一下,该怎么对我负责?”

这问题,对于顾晚风来说,既好回答又不好回答。

好回答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然他不会带着她回家。

不好回答则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

司徒朝暮却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一边用两根食指轮番戳着他的后腰一边催促:“快说呀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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