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树晚风(320)

司徒朝暮忍俊不禁,好奇追问:“所以,最后他抓到什么了?”

宋老爷子骄傲回答:“我的军功章。”

司徒朝暮:“诶呦,那他的眼光可真是绝呀。”

“可不是么!”宋老爷子笑弯了眼,一边背着手,慢悠悠地绕着后院中的金鱼池走,一边喜不胜收地说,“还有呢,他和阿临小的时候,我还没搬来在这里,在一座海岛上,岛上小孩特别多,拉帮结派的,他和阿临还不经常去,所以每次一去就会被排外。那次应该是在他们俩五岁多的时候,青山和与堤带着俩孩子来看我。俩孩子都聪明,但阿临从小就特别听话,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绝对不会忤逆你;小风可不是,小风野得很,不管你叮嘱他什么,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一个不注意他就跑没影了。你想想啊,那么大一个岛,周边全是礁石和海,他一个小孩儿,人生地不熟的,跑丢了多急人?全家人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我刚准备安排警卫员去找他,人家就风风火火地跑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你正在气头上,正准备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话乱跑的时候,人家双手掐腰,牛气哄哄地冲着你说了句‘爷爷将军,给你瞧瞧,我也当将军了,我也收编了一群士兵’。”

纵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如今再想起来,宋老爷子依旧会露出一副又气又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我当时就被气到没脾气了,问他从哪招来的兵,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都不屑直接跟你汇报,随便抬了抬手,然后立即就有一个小孩从他身后走了过来,代替他向我汇报,说是刚刚大家在树林里玩的时候树上突然冒出来了一条蛇,所有人都很害怕,都不敢动,只有‘小风将军’敢上手去抓,胳膊一抡就把那条蛇给扔出去了,救了大家。”

“他可真是大胆呀。”司徒朝暮又佩服又不可思议:“然后大家就被他的勇敢和英雄气概给折服了?”

宋老爷子笑着点头:“何止是折服,全都崇拜的不行。”

司徒朝暮略有些不服气:“那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了?没再计较他乱跑的事儿啊?”

宋老爷子:“怎么没计较?白天小孩儿多,给他个面子,晚上关起门后才开始教训他,打得他满院子跑。”

司徒朝暮心里舒坦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跑吓唬人。”

宋老爷子没好气地回了句:“他可不是那种你打一顿就长记性的孩子,晚上狼狈挨打,天一亮照样生龙活虎,才五岁,就成‘大将军’了,在岛上住的那一个月,威风得不得了,比我还厉害呢,一天到晚呼风唤雨、一呼百应,小岛上的孩子王。他走那天,还有一群小孩儿结伴哭着去码头送他呢。”

“我的天呐!”司徒朝暮由衷而发,“他可真是了不起。”

“那是当然。”宋老爷子的神色中再度流露出了骄傲和自豪,“同住在海岛上的老战友们都说他最像我,一看就是个当大将军的料,所以我那个时候还经常想象他长大后穿军装的样子,肯定特别帅……我们家世代经商,到了我才走了仕途,人人都想精忠报国,让自己的家族荣誉加身,但命无定数,越渴盼什么,越得不到。冠柏那孩子虽好,但他无心仕途,他又是宋家长孙,我爹妈对他寄予的厚望比我还深,外加部队有规定,在任军官不得经商,所以我从进部队开始,就没怎么过问过家里的事,冠柏一直是跟在我父母身边长大的。”

“冠柏”就是宋老爷子已故多年的大儿子。

他姓名里的中字甚至不是“青”,而是力压群雄的“冠”,足以见得宋家长辈对他的重视。

“我也曾对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寄予过厚望,我希望他能继承我的衣钵,但谁曾想,他才是家族的祸害,如不是因为他,冠柏不至于那么早的离开我和我老伴,我的爹妈也不至于被活活气死,我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安生退休,青山也不至于妻离子散。”

“小风和阿临的命数也因此而被篡改了。阿临的天性温和,本该当一只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小风天生桀骜,本该意气风发、展翅高飞,但造化弄人,让他们俩阴差阳错地走上了对方的路。”

“他们兄弟俩都是身不由己,阿临是让人心疼的,小风也是,但阿临自幼长在我膝下,我给了他我力所能及的一切,小风却终年不在我身边,青山和与堤之间也有互不打扰的约定,我甚至都不能随便去看望小风一眼,即便他如今已经回到了东辅,我也不敢正大光明地与他相认,不然只会给他惹麻烦,所以我心中对小风一直是有亏欠的。我也能感受到小风这么多年来的变化,他吃了太多苦,心里藏了太多事,没有小时候那么爱笑爱闹了,长大了,懂事了,也沉闷了。大将军变成了江湖客,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他穿军装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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