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153)

君熹手心透过裙子,指甲掐入了肉里。

曾山拧眉:“而那个女人,黄嘉,眼见因她而起的这个局面,一语成谶,她跳海自尽了。对,黄嘉,那个女人跳海了,一了百了,呵,”他语气不忿,“她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抵罪,死了不起啊,把人给我们捞出来再死,她凭什么,她何德何能让所有人在她死之前就为她陪葬,她凭什么,她的命值几两钱……”

君熹愣愣地看着这个从来都温文尔雅的男人,眼下的他眉目泛着憎恶。

曾山深深吁了口气,笑了笑,“君熹,让你见笑了。但是令弘和晨书这样大好的人生和前程,练安那会儿才五岁,她从此之后没有去过一天的学校,过过一天的正常生活,她黄嘉拿什么来赔呢?她真的,不怪高启总去扒她的坟。”

“……从那以后,高启对隋家的恨就,仇上加仇,血海深仇这一辈子也消弭不了,所以他隔三岔五就要去挖坟,但凡喝多了,隋家的坟和黄嘉的坟,他都不放过,他说过,要让她在十八层地狱也得不到安宁,令弘倘若哪天在狱中走了,晨书要是死在这条救他的路上,他要把她全家的骨灰撒了,要让她们九族都深埋在北城地下,永不见天日。”

他笑了笑,看了看坐在石墩上靠着电线杆闭目养神的赵高启,再抬头道:“隋家头铁,不识相,倒是黄嘉那边识相,这几年因为被我们几个挖了太多次,后来黄家人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海去了,虽然撒了高启还是照扒不误。而隋家,是到今年过年时,整座坟被铲平了,才把祖坟迁走的。”

君熹低下了头,努力稳住乱如麻的心脏。

“那他,应先生,和练安的父亲,现在……没事了,是吗?”

赵高启忽然睁开了眼睛,起身过去一把摁住她。

“高启!”曾山马上过去拉他的手。

赵高启死死地对着被他抵在电线杆发愣的君熹说:“他没事了你也不可以和隋鹤宗那条狗吃饭!!你知道令弘被构陷的是什么罪吗?君熹你知道吗!!知道这个罪本应该晨书来受着吗?!!知道他真被定了那个莫须有的罪该怎么死吗???”

他揪着君熹肩头的衣服,恶狠狠道,“他枪毙一千次都不够,一千次都不够!你要敢和隋鹤宗那玩意勾搭上,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把你挫骨扬灰!你但凡有点良心,但凡要对得起晨书给你的利益,君熹!你别拉他下水!!”他咬牙切齿,语气似隆冬夜里的冰,“他每一天都走在刀刃上,隋鹤宗随时会要他的命,他经不起身边的人再一次背叛!!你知道这条路多难走吗?你要是敢背叛我们,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了!你滚远点,滚远点!!”

“……我会等着他,等他高山显赫,等他长路平稳,等他重新成为所有人都忌惮尊敬的辛寒,等你们举杯欢庆。”君熹眨眨眼,忍着泪意,“如果,这真的是人力无法胜任的事,他真的殚精竭虑还是死在了路上,那我就每年都为他守墓,等到我哪一天,也死了,你把我们埋一块,总可以吧?”

曾山愣愣地看她。

君熹:“你到时候,别扒了我的坟,不用上坟,别扒,让我陪他就好。”

赵高启:“……”

他丢开她的衣领子。

君熹浑身松软下去。曾山马上去扶住摇摇晃晃的她。

赵高启缓了缓,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走了。

曾山送君熹回谢安街。

她一晚上坐在床上,抱着腿,脸埋在膝上,一夜未合眼。

盛夏天亮得早,好像一眨眼满天的黑幕便被明媚的亮光代替了,昨晚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

忽然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往里走了两步。屏风后随之出现了一抹熟悉异常的身影,他脚步停在那儿,看着床上没有睡觉的她,脸色泛着明显的惊讶。

君熹愣愣看了会儿,眼眶就泛红,抿抿唇忍着。

应晨书走到床边坐下,把她抱过来,“怎么没睡,”他手掌抚着她的脑袋,“熹熹。”

君熹伸手搂上他的肩头,趴上去,眼泪啪嗒啪嗒地就顺着他的衬衣领子掉到他脖子上。

“熹熹……”应晨书眉头深皱,抱紧了她,“不哭,乖,不哭,对不起。”

君熹异常崩溃,本来是她对不起他,可是他连夜赶来之后就跟她说对不起,她一下子觉得羞愧难当,难受至极。

“我不知道是他,对不起呜,我不是故意的,应先生……我要是知道,我不会去的。”

“没有,傻瓜。”

应晨书温柔地抚着她的脑袋,“乖,没事,小事而已,只不过最近折了太多隋家的臂膀,他有点按捺不住了,小事儿,你需要应酬就应酬,不需要受我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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