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212)

“谢安街?一个人去谢安街玩啊?”司机懒洋洋道,“那边下午才好看,五六点那会儿,夕阳西下,橘色的红霞洒在那一片绵延不绝的四合院上,真有古时候王谢堂前那味儿。”

君熹在后座静静听着,静静点头:“我只是,回家。”

“哈?”司机扭头看了眼后面脸色苍白的女孩子,欲言又止半晌,一个字都没再说。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进了城北胡同区,司机才又吱声问详细地址:“谢安街哪里啊?”

“十号。”

司机将车子拐入那条漫长的谢安街后,踩下油门径自往前开。

但开到一半,君熹又忽然说:“在这停就行。”

“这才谢安街八号啊。”

“对,停。”

司机原地刹车。

君熹下来,“谢谢。”

阖上门看着车子倒车走了,她自己慢慢往前走。她怕车开到门口,家里有人就发现了,发现她来了。

一个人慢悠悠地踩过几十米的老街石,脚步声孤寂而清澈地在无人的街上蔓延开,这个点是没人来这儿玩。

渐渐地,君筱看着那记忆中的合院越来越近。

终于,那块写着“谢安街十号”的牌子出现在眼前。

君熹静静看着那五个字,须臾,再看向紧闭的大门,门上蒙了一层灰。她一瞧眉头就下意识蹙起,伸手试探性地抚上朱红色的门板,手指尖当即蹭了一层浓浓的灰。

君熹呼吸紊乱了起来……好像心头被什么揪住。以前家里每天都有人打扫的,大门永远光可鉴人,从未蒙过尘土。

站了几分钟,她才收拾起情绪,伸手摸了把门锁。

指纹被感应到,应声开了。

君熹推开厚重的朱漆大门。

滚轴吱呀声在清晨合院里辽远孤寂,定定又站了会儿,君熹才迈开腿进去。

朝左边游廊走了几步,转入第二道垂花门,院里四处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看着有一阵没打扫了,微风吹过梨花枝丫,淡淡的影子在地上摇曳。

穿过院子走去正厅,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自然没人,君熹站了会儿,不断缓和落寞的情绪。

她出门去了后院。

穿过几套卧室到了她的房间,一推开,眼之所至,一切如旧,房间和当年离开时没有丝毫的区别。

甚至好像一切还停留在15年的正月初七那个冰冷的清早……

君熹走进去,转入屏风后——床上平整的被褥还是平日的模样,好像阿姨收拾好晚上她就会钻入被窝了。

地上两双拖鞋,一双大的,一双小的……

君熹扭头出去,穿过客厅走到对面的衣帽间,里面依然也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柜子打开,柜中还塞满了她当时没带走的衣服……而在她的衣服里,穿插了一两件应晨书的衣服,旁边他的衣柜中,衣服也还在。

为什么她的衣服没带走,他也没带……

君熹站在衣柜前发着呆,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眼中的酸意似潮水,起起落落,无止境。

也不知什么时候了,脚下传来酸麻感终将她从波澜壮阔的往事中拉回了神……

记忆这种东西,真是很奇怪,它美好得好像含着圣光,但双手穿过记忆,触摸不到半分曾经的画面,是空的,怎么试探都是空的。

和小孩子说不后悔,但是君熹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现在只是明明后悔却也脱不了身,漩涡进去了,就进去了,这辈子抽不了身了。

当年不该在一起,如果没有,想必也只是偶尔些许遗憾,他也一生平平安安,平步青云。不会这样……肯定不会,他们都是另一番模样。

如果没有在一起就好了,一切就都是好的。

君熹阖上柜门,挪动腿往外走。

出了院子,关了大门,君熹走出谢安街打了个车去医院。

她到的是医院的后门,下了车就走到对面的咖啡厅去。

点了杯拿铁,再掏出手机进入微信给赵高启打语音电话。

赵高启一看她的名字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安,小心翼翼拿起来放到耳边,试探性笑喊了句:“君熹啊,干嘛呢,周末休息呢?”

“你有空么?”

“干嘛?”他不解地挑眉。

君熹:“我在北市。”

“?????”

“在医院楼下。”

“????你说什么?”赵高启一把子屏住了呼吸,“你来医院?不是,你怎么知道晨书在哪个医院?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

“那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些人生病上哪个医院我还不知道吗?北城能有几个这种医院?”

“……”

赵高启噎了噎,第一次觉得她这么聪明,这丫头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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