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呈远系好安全带，笑着打断我的罗嗦：“不用了，我们直接去餐厅。我妈说怕你第一次吃不惯家里的菜。”

我一听更是放心，“阿姨真是太体贴了。餐厅好，餐厅放松，也免得准备饭菜，累着你爸妈。”

杨呈远开动车子：“放心吧，我妈很随和的，你别紧张。”

杨呈远的父母把这次宴请订在了沪上一家吃本帮菜的餐厅，中高档的苏浙汇。订在这种地方，我感到他们的用心。越发觉得我的燕窝买对了。

订的是包间，我和杨呈远进去时，他父母已经到了。他爸穿西装，派头老好，身板笔挺。他妈妈穿乳白色间浅灰色的粗花呢套裙，戴珍珠耳钉，那珠子有指头大小，亮得像两只小灯炮。

我以为别人的父母即使装扮好了，也就像我的父母那样最多是得体，但杨呈远的妈妈打扮好了给我的感觉却是贵妇。她身上有西装店老板娘的丰腴和客气，一样胖乎乎圆滚滚的下巴，皮肤雪白。还有弄堂饭店老板娘的精明和眼力。还有身为男方家长伯母的不动声色。

我礼貌地叫过伯父伯母好後送上礼物，她看一眼轻轻放在一旁，不说什麽。倒是杨呈远的父亲说小罗真是有心了，你杨阿姨是最爱吃燕窝的，每个星期吃一盏，很多年的习惯了。

我忙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喜欢的牌子？我就选了导购推荐的，她们说这个牌子销路最好，阿姨们都喜欢。”

杨呈远的母亲笑眯眯地说：“其实都差不多的，不过是牌子，底子是一样的。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破费了。这一盒价钿不小的。”

“不会不会，阿姨喜欢就好。你要是吃得惯，我以後常买。”

杨伯母客气地招呼我们坐，拿过菜单递给我，问：“小罗啊，你看你喜欢吃什麽就点，不用客气的。”

“阿姨你点吧。本帮菜还是要本地人来点，我哪里懂哪些是摆卖相的，哪些是吃工夫的。阿姨点，阿姨点。”

杨伯父嗬嗬笑：“我们第一次见你，也没给你准备什麽，就想到带你来吃些上海不错的本地菜，也不晓得你吃得惯吃不惯？”

“吃得惯的，我和呈远经常吃本帮菜。呈远喜欢四喜烤麸，我喜欢白斩鸡。呈远喜欢无锡小笼，我喜欢菜肉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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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呈远哈哈笑：“我们一起吃饭，一样点一碗，我分一只小笼给她，她分一只馄饨给我，就吃好了。”

杨伯母笑骂“贼腔”，让服务员来点菜。点完菜，服务员摆好四副碗筷，在每个茶杯里倒上热茶就走开了。我正准备喝，就见杨伯母用茶杯里的热茶水烫杯子，烫完杯子又烫碗，最後烫筷子。

杨伯母解释说：“这些饭店看上去装簧了老好，老上档次，实际上碗筷都是送到外面洗碗公司洗的，碗筷一股药水味道。我们来外面吃饭呀，碗碟都要用茶水烫一遍才可以放心的。”

我点头，也照着他们手法烫杯子烫碗。偷偷看一眼杨呈远，他一面烫一面偷笑，我就知道他也是阳奉阴违的主，我和他一起吃饭那麽多回，哪一次见他烫碗了？不过既然父母这麽说，那就听着，何必反对，又不是什麽大事。再说杨伯母说得没错，经她提醒，我才想起有时在外面吃饭，一套塑封的餐具打开来，确实是一股药水味道。

烫好碗筷，等上菜的工夫，杨伯母又问：“听说你们是在小远的补习班上认识的？”

“是的，我们公司对英语要求高，我就报名了。”

“什麽公司呀？”

“比特思广告公司。”

杨伯父“噢哟”一声，“这是个外国公司呀，很有名的，那个汽车广告就是他们拍的。”

我谦逊一下：“现在在上海算比较顶尖的广告公司。我进去有三年多了。”

杨伯母问：“那待遇肯定很好的咯？”

我还没回答，杨呈远插话说：“她还是小职员呢，工资是国内水平，加班倒是超国际标准。”

说得大家都笑，杨伯母又笑骂他“小鬼头”。

冷菜上来，杨伯父招呼我们先吃，边吃边聊。

杨呈远对我说：“我妈以前总说我太挑剔，找不到女朋友，天天催。所以我赶紧拉你们见面，省得我妈又安排相亲。”

“你妈也是担心你，就怕你忙着工作不管自己。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嘛。”杨伯父对杨呈远解释着，我知道他是讲给我听：“现在好了，早点见面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我心里暗喜，杨伯母又问：“听小远说，小罗你不是上海人？”

“不是，我是安徽的，大学才来上海读。算下来也有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