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王败寇+番外(115)

作者:雁荡山 阅读记录

起初你不适应黑暗,父亲点灯守在你床边等你入睡。捂暖你的手,你们闲聊,能聊的话题反反复复屈指可数,比如你从哪里来。

“我的想法和实践里。”父亲摸摸你的头。

“那你又从哪里来?”你眨着眼,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

这个问题难得让他沉默了一下,“我来自未来,”他慢慢说,“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

他俯下-身子亲吻你的额头,“我只有你了。”

你在这时候意识到何为伤感。

除掉这些他还是会和你说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譬如在他的家乡人是如何的。父亲说人类演变进程往后十年再百年,人类的繁殖行为从自愿主动转为被迫,多数情况下是公民每年按时上缴自己的精卵细胞,再由国家进行体外温床培育。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其实没必要知道,因为到后来生育已经被定性为公民义务,一个国家存在的基础是人口基数,爱不爱好像变得不重要了。

与此同时性变得更纯粹。为解决需求,一个人的一生可能经历过数十上百个性-伴-侣,导致性病泛滥,人口的大量死亡又刺-激国家提高人口出生率,成为恶性循环。

当然也有因爱结合的例子,他的父母就是,但是他们去世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一天中的多数时间你见不到他的人,只有在午休时他才会准时来看望你。为了怕你无聊,父亲对你开放禁制,允许你探索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说是为了后期的数据库收集。他确实会说很多令人费解的话,但是没关系,无所谓听不听得懂,只要不在意就行了。

房间里的东西简约而老旧,就像父亲一样充满岁月的痕迹,这和崭新而单纯的你格格不入,你却因此对它们更加好奇。鱼缸里养一条金鱼,你由此知道世界上除自己和父亲之外的存在的第三种生命体;书架上摆放着瓷花瓶,你由此知道不是所有事物都如皮肤一般柔韧,也有脆弱到一击即碎的;角落有一面镜子——

你看着平面后出现的另外一个人,问父亲这是谁。

他这才想起这半年以来忘记告诉你的某些事,“这就是你啊。”

拿起一把木梳放在镜子前,你发现光滑的平面后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什物,“镜面里的东西是对现实的最完美复刻,”他执梳替你整理纠结毛躁的长发,这让你的头皮感到略微的紧绷与麻木,“但本质上无论哪个都是你,他们的存在是基于你的实体,一旦你消失他们也会跟着陨灭。所以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保护好自己意味着保护好他们。”

老人家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激情去争辩感性、自由、理想与爱。他迷茫自己的终局,但通过浑浊的双眼隐约能窥探出答案的轮廓。他借如刀削的指尖触碰你的脸,单薄的下颌,丰润的唇,翘挺的鼻子,一样一样为你指认,像朝阳东升攀附其上,直达最清明的云境,“这是你的眼睛,”他有些感慨,“也是我制作时耗费时间最多的地方,但投入精力与最终成果成正比,我很满意。来,你也好好看看。”

用你的话说,这地方像调水后鲜亮的颜料,绿得深邃黄得干萎,黄绿交错,透光下晶莹。你如实把你的想法告诉父亲,得到父亲和煦温暖的笑容,“理解得不错,孩子。墨绿是生机,枯黄是萧索,时间催化的新陈代谢,是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逃脱不了的规律,所以一生中兴兴衰衰,死死生生……”

“黄和绿,”他说,“是生命的代表色。”

“UI12298,你也是生命的代表人,你是芸芸众生里最特别的。”

生命。父亲总是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他敬畏自然,你听他无数次地谈及。

听得多了你开始迷惘,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出来,“生命是生命体所具有的存在与活动的能力,生命体是个庞然大数,这些都是您说的。可他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一次都没见过?我目前见到的生命体只有你、我,”然后你指向对面的鱼缸,“和养在水里的小金鱼。”

你在等待答案,无奈的父亲叹口气,望着你半天没有言语,随后转向另一个话题:“UI12298,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我和你的对话?”

“当然。”你无比肯定。

那天父亲喝了点小酒,这是你第一次从他身上闻到如此呛人又醇厚的味道。午休时间有阳光,他踏碎金色的光斑来找你,抱住你,说他爱你。

他爱你,所以准许你无休无止的好奇心,允许你做任何事,你可以踩在床垫上奋力弹跳,捉弄鱼缸里的小金鱼,拿放大镜对着太阳照,直到照射一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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