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哑巴(118)

“……”

林知言无情拆穿骆一鸣的小心思,“你不是安排了人守着他吗,怎么还要我照看?”

骆一鸣嘿嘿一笑:“就当帮我个忙呗,好歹稳住他渡过危险期再说。不然他醒来看不见你,一发疯,公司就真完了!”

林知言挂断电话,身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项“病患监护人”的重任。

罢了,本就是欠他的。

住院第三天的中午,周径派人将翻下山谷的行李箱都送了过来,林知言清点了一番,幸好损失不大,采风的资料手稿都保全完整。

收拾妥当,她正打算上去看一眼霍述,就见先前送行李的那个年轻人小跑回来,叩了叩门。

“林小姐,周副总让我来告知您,霍总醒了。”

……

林知言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望去,病房里围了一群医护人员。

霍述的脸依旧白得厉害,衬得眉目有种死气沉沉的黑。他艰难且固执地抬起手,似乎要拿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却因牵扯到伤口而疼出一身冷汗,唇线抿成惨白的一条线。

一群医生心惊胆战,惟恐他作死厥过去。

好在有个护士眼疾手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他手中。

霍述这才安静下来,点开手机屏幕,冷汗在他鼻尖凝结成型。

林知言知道他想看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是想查看人工耳蜗的定位。他濒死前选择了放手,但又害怕林知言真的消失不见,所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结果。

林知言本可选择找到APP的隐藏功能,关闭定位,但她没有这么做。

果然,霍述顿了顿,不可置信抬头。

他的视线环绕屋子一圈,继而越过熙攘的医护人员,与只从门板玻璃处露出一双眼睛的林知言碰撞,交织。

于是,那双黑寂的瞳仁渐渐递染出亮色,像极了乌云退却后,两汪星辰如洗的夜空。

林知言迟疑抬手,隔着玻璃小幅度一挥,既是打招呼,亦是无声的安抚。

危重病房管理较为严格,得到医护人员的准允后,家属能进去探视十分钟,安抚伤患情绪。

霍述哪里有什么家属到场?

林知言认命地洗手做好消毒防护工作,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的门。

进了门才发现完全没必要遮掩,霍述压根没睡,就那么躺在床上定定地凝望着她,仿佛等待已久。

林知言竭力自然地放缓步调,搬了把椅子坐下,问道:“你还好吗?”

霍述眼里有极浅的笑意,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只是因他脸还苍白着,面容宛如吸血鬼般瘦削立体,下颌还有青涩的胡渣,那笑便有几分病态的颓靡脆弱,与往日那般雷厉风行的自信模样大不相同,令人心生不忍。

四周只听得见仪器运作的轻响,林知言耐不住他炙热的目光,轻咳一声问:“怎么不说话?”

许久,霍述才哑声说:“我怕我一开口,梦就醒了。”

林知言眼睫微微一动。

手术一场,将他那把低沉悦耳的好嗓子磋磨得不成样儿了,虚弱沙哑,让人想起地震车祸时被困在山崖的恐慌。

她宁可霍述仍是那副高高在上,所向披靡的模样。

“我没有那么绝情。你救了我,我多少、要承这份情。”

还未等霍述高兴,林知言又轻巧一笑,“要走,也要等到、你醒来再走。”

霍述皱眉,眸色黯了黯,但很快又振作精神,缓声笑说:“没关系,你走到哪儿,我追到哪儿。你不想见我,我就躲起来。”

“这话让别人听到,只怕贻笑大方。霍总杀伐果决,什么时候、成了恋爱脑?”

“幺幺,没有属于我的恋爱,哪来的恋爱脑?”

霍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就像生命的最后一丝精神气,都燃烧在这个眼神里。

林知言平静调开视线,拉开椅子起身。

霍述面色一僵,连手上扎着输液针也顾不上了,忙抬臂去抓她的手:“幺幺……”

林知言看到他因疼痛而煞白的脸,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躺着!”

“再坐会吧,别走。”

霍述连呼吸都是破碎的,神色倒是执拗得很。

去扮尸体,都不需要化妆。

林知言无奈,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走,去给你倒杯水。”

霍述看着她,似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他终于放心似的,脱力躺回枕上,喘息说:“你还有伤,不要为我做这些事。”

林知言没管他,俯身按下按钮,将他的床稍稍摇起来些,好让他能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她倒了一杯温水回来,递到霍述唇边。

纸杯压在男人淡薄的唇上,又戳了戳,霍述这才张嘴,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

他半坐起来时,大号的病号服衣领敞开些许,露出了固定肋骨的弹性胸带,以及右侧肩上的一处旧疤。

疤痕大概硬币大小,周围散落几点火星子似的白点,愈合后的皮肤薄且滑,边缘有点不规则的褶痕。

林知言很确定,三年多前的霍述身上干净得很,绝对没有这处疤痕。

那便只可能是她离开后的那几年伤的。

可骆一鸣只提及霍述胸口有匕首刺入的刀伤,并未提到其他意外,而且这疤痕看起来不像是刺伤或是车祸撞击留下的痕迹,更像是烫伤。

林知言放下杯子,歪着头,好奇问:“你这疤,怎么弄的?”

第61章

“没什么, 不小心烫的。”

霍述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衣襟,盖住那点伤疤。

他的动作很慢,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几与冰雪同色, 就这么抬手的功夫已然耗尽气血,鼻尖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知言虽心下奇怪, 但见他这副病恹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追问细节。她将杯子置于矮柜上,说:“你别动了, 免得伤口裂开。早点养好身体, 你不在, 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她言辞中暗含的担忧,霍述哪能听不出来?

他挂着毫无血色的笑, 眸中却恢复了往日运筹帷幄的自信,说:“放心, 公司有应急方案。如果连这点风波都摆平不了,我手下的那群人, 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什么时候, 准备的方案?”

林知言纳闷, 霍述再聪明, 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从我坐上高位开始,就留了后手。一旦我遭受什么意外,手下高层就会启动紧急方案,最大化保证公司利益不受损。”

霍述轻描淡写的语气, 无端令人怔忪。

他肯定不是第一次遭受这种“意外”了。林知言心知肚明,只有从腥风血雨里厮杀出来的人, 才会练就镇定自若的从容。

霍述似是洞悉她的想法,轻声说:“我掌控着常人一辈子也无法掌握的钱财和学识, 自然也要面对常人无法承受的危险。你不用觉得我受了委屈,幺幺,我现在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的同情。”

他不想她是因为同情,而选择勉强留下。

尽管他是如此地渴望她的存在,渴望得神经都在抽痛。

“我们做社畜的,怎么会心疼、锦衣玉食的资-本家?”

林知言轻声岔开话题,“我只是觉得,你们那个世界太复杂。”

两人聊了会儿,就有护士叩了叩门,端着药品托盘进来。

林知言看了眼手机时间,起身说:“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幺幺!”

林知言闻声回头,见霍述殷殷地看着她,“你明天还来不来看我?”

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

林知言不置可否:“我还要住院观察两天,可能会吧。”

“那出院后呢?”

“看情况。”

霍述眸色微动,又改了主意:“你伤了韧带要静养,还是别跑上跑下了。我知道你在附近,就足够。”

林知言浅浅一笑,转身推门出去。

刚回到楼下,就觉兜里手机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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