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121)

“这么多年了,您还记挂着这事儿呢。”姜月问,她只当胡玉娘是常年孤身一人,身边寂寞,可若是寂寞总能找到个孩子收养,何必要总记着没能收养她这件事呢?

她又鼓了鼓腮帮子,躲开她的手:“那我得向三哥传个信,好教他别担心。”

胡玉娘不置可否,自顾自说:“我还以为跟聂照也没有母子缘分了呢,你既然做了我一路女儿,那他就是我一路的女婿,也算是母子了。你不懂,人啊是讲眼缘儿的,我就瞧得上你们两个。

说起来你也不知道,想必聂照没跟你说过,我跟他的梁子是他刚到逐城时候结下的,哎呦,其实也算不上梁子。”

说到聂照,姜月来了兴致,追问:“怎么结下的?”

“跟你一样,他来的时候也半死不活的,啧,泥猴子一样,我呢就问他要不要给我当儿子,嘿,他这小子不仅不答应还咬我,爱当不当,老娘还不稀罕呢。”胡玉娘说着柳眉倒立,把头一偏。

姜月想得出当时的场景,觉得好笑,忍不住眼睛弯了弯。

聂照本以为姜月最迟夜里便能回,谁想到剿匪没成,胡玉娘径直把人拐到吐罗去了,这一去说要半个月。

他已经许久没有试过独守空房的滋味了,那张床那么大,那么冰冷,他夜里翻身都是冷冰冰的褥子,最重要的是姜月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他身边出远门,聂照一想就觉得心里着火。

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走得急也没带衣服,天冷会不会风寒发烧。

丑时,阿葵睡得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披衣揉眼睛去开门,就见站在门外的是带着一身寒露的聂照。

他惊呼:“哥哥!”

聂照向他伸手,那副表情实在算不上好,像新丧,他下意识拢紧衣服往后缩了缩,脑子里七想八想一堆东西,最后翻箱倒柜忍痛把一个钱袋交到他手上。

“我要你钱做什么?药。”聂照把钱袋给他扔回去,就知道他那个脑袋瓜里没想什么正经事。

阿葵还以为是家主走了,顺带把府库钥匙也带走了,所以主君没钱花,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他这个最最最贴心乖巧的弟弟,结果不是,他哦了一声,讷讷问:“什么药?”

“安神药,过年时候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又双叒叕破案了,晕是因为又发烧了,西八!

第97章 第 97 章

◎活菩萨◎

年前聂照给阿葵的药他没舍得吃, 恨不得供起来,只是保存不当,眼下掏出来, 发现其中不少都生了虫。

聂照没什么讲究,挑拣出些能吃的空口嚼了,大抵作用也是一样的,他的本意原就不是吃药。

只是没想到阿葵却完全不如他所愿地又打了个哈欠, 问:“哥哥没有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聂照原本想借着寻药由头找这个话痨说说话的, 却没成想是他先给自己下了逐客令, 当即扶住门框:“你等等,天这么早, 年纪轻轻的睡什么睡?一点朝气都没有。”

阿葵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吓了回去:“真的假的?”

谁家好人快天亮了才睡觉?

聂照摇头,上下打量他, 然后发出啧的声音:“你长这么大, 该不会连通宵都没有过吧?”

阿葵当即挺起胸脯:“我怎么没有?”

他这个人经不起激将法, 三言两语困意全消,跟只大公鸡似地昂首挺胸,和聂照坐在亭子里喝酒去了, 不过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喝,聂照就在一旁托腮坐着。

“哥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苍南的时候可辛苦了, 早上卯时就得起床, 要练琴棋书画, 你瞧,你瞧我的手都磨出茧子了……”

“哦。”聂照敷衍地挥开他的手。

“真的, 你别不信, 你看, 我这都是为了能更好的伺候家主。”

聂照本想着阿葵话多,热闹,尤其喝了酒,小嘴就跟熟透了个豆荚一样噗噗噗个不停,总不至于空荡荡的觉得冷,但他现在非但没有被排解寂寞,反而越听越烦。

他撑着下巴,给自己灌了杯酒,指尖勾着酒杯在桌子上转圈儿,心里火烧火燎的,却没地方排解,便和他对着说。

“你也不知道斤斤她以前吃了多少苦,你那算什么?草,你吃过吗?”

阿葵冷不丁被他问愣住了,摇摇头:“哥,你怎么还骂人呢?”

聂照拍他的头:“草,野草!”然后和他比划:“这么大一院子的草,野草,她饿了三天,说吃就都给吃了。还有面糊,用冷水冲面粉冲出来的面糊,她一吃就是三碗,你吃过没有?”

这,这自然没吃过,谁能想到吃这种东西啊?阿葵满眼复杂地看向聂照,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聂照不慌不忙喝了两杯酒,热意有些上涌,才缓缓道:“还有我做的饭,她一吃就是三年,三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说起前两个,阿葵没有表露,但他听到聂照说姜月足足吃他做得饭吃了三年,汪地一声拿出手绢流泪,心疼哭了:“三年?我可怜的家主啊,吃了三年的泔水。”

聂照抬手轻扇了一下他的脸:“别嚎,憋回去,”然后继续看着远方,陷入了温柔的回忆,“你都不知道她小时候多可爱,我让她出门买两个红薯,她就真买两个,大的给我。她在书院里成绩可好了,除了算学,其余的科目次次都能评优。”

他甚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牛皮袋,从牛皮袋里又掏出张揉搓的皱皱巴巴,不知道被反复看过多少遍的纸,轻轻抖在桌面上。

阿葵想上手摸摸,却被聂照一手拍开,依旧用充满了回忆的语气说:“这是她之前写的文章,先生还特意因为这篇文章,把我叫去学堂单独表扬了一番,说斤斤真是个当世奇才,这文章写得感情饱满,令人见之落泪,而且写的是我。”

亭子里有些黑,阿葵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但是光听到这么动情的描述,就知道这文章肯定才比滕王阁序,字比兰亭集序,只是聂照金贵的很,不肯给他看,他只能讪讪作罢,心存遗憾。

聂照依旧在继续:“后来她在逐城军营的时候,还给我写了另一篇,不过我最喜欢这个。”

“你来的晚,也不知道,她十四岁的时候,就能在百人之中取敌方首级,出入如无物,霍停云的儿子霍明爱你知道吧?就是她杀的,当时她一口气单挑二十个壮汉并将他们撂倒在地,还将他们尽数杀光了。”

阿葵大为震惊,阿葵摇头:“不,不知道。”

聂照再给自己斟了杯酒,轻抿,自得笑道:“你当然不知道。”

对于聂照,阿葵是无条件信任的,他平日里只知道家主温柔善良,十分好说话,听说武功也不错,没想到竟然这么低调,她还是一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治太平的奇女子!

他来了兴致,用热切地眼神盯着聂照追问:“继续,主君您继续说。”

姜月奔走一路,到吐罗后根本升不起旁的心思,一头栽在床上睡到晌午才醒。

只是醒来不仅后背发毛,还打起了喷嚏,寒颤津津,像是有人在后背念叨她。

她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胡玉娘见状关切:“没事吧?是不是风寒了?”

姜月把勾在裙摆的骆驼刺拨开,摇头:“没事,可能方才就是有一阵冷风吹过。”

“真没事?”

“没事。”

胡玉娘得到确定的回答,扬唇一笑,拍拍她的手:“那就好,走,娘再继续带你逛逛。”

姜月眼睛弯弯地应下,由她牵着手走进下一家铺子,身后跟着的是一大串拎着盒子的活计。

“前方有家铺子,是专做女子衣物的,她家的月事带和自己做的,外面买的都不一样,不仅十分薄贴合身体,还相当的舒适,我带你去买一些。”

姜月冷不丁听她讨论这种话还有些羞涩,但还是跟她走进了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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