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163)

土夫子将十二处地点和走向按照星宿做成了舆图,

他们看似人和心都在都督府,实则把手伸到外面才是正经事。

沃东和别的地域不大一样,这里山多,山势复杂,不像中都或是靖北那样一马平川,所以人口形成错落的小聚居,山下都是坚硬的岩石,也不适宜种植,这里的人多以游走经商为生,而大多的火药也因地势不能埋藏在地下。

在那些小郡县中,男子大多从军,随之出征了,剩下老弱妇孺,他们并未在这些地方探查到火药的踪迹,算广平还有一点身为人的良心在。

灿州其实是他们最后一个清除火药的地方,管家就是广平的细作,细作亲眼看着他们开始,实则已经是这场计划的最后收尾。

管家自知被他们识破,哼了一声:“你们救得了这里的人,难道还能救得了所有人吗?这场盛大的祭礼,绝对会由无数的鲜血和生命作为祭品。”

他还未来得及桀桀桀发笑,小瓦把他的头又按下去:“我先把你当祭品淹死,一张嘴就是死人死人死人,你全家怎么不去死一死?”

城东,姜月在爆炸开始之前,向外滚了几圈,护住头,只有手臂被迸溅的碎石炸伤了,不过不严重。

她撕了块布条止血,姜祈上前把舆图摊开,松了口气:“差不多了。真是够阴毒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准备了多少年,差点把地底下都挖空了用埋炸药,有几条线差点交错在一起。”

姜月也不寒而栗,炸了一身汗毛:“这还是只是沃东的,而且这里的许多郡县,广平都放过了,几乎还有万吨的量,光是这里的硝石,就是全国两年的产量。她的谋划,恐怕都要追溯到十年前了,”

她气喘吁吁踢了脚前面的石头,“她哪来那么大劲儿,一谋划就谋划十几年,谋划十几年就想着炸死所有人?她脑子有病吧。”

姜月缓了会儿,才扶着姜祈的胳膊站起身,手里不知何时攥了一块草皮,她借着月光看见掌心有一朵花,被她攥着,挤挤巴巴开着的鹅黄色小花。

都督府的水渠已经被疏通,直通暗道,姜月盯着那些水涌进去,才算真正松了

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宁静的灿州除了夜半那一声意外的惊人异响,吵醒了小半个城的百姓,他们讨论几天,便了无痕迹,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日子还是那样的平静,除却要等待他们的主君是否能凯旋。

谁都不知道,一场几乎被掀到太阳下面的危机被艰难化解,好在没有什么太惨重的代价。

邵静阮给姜月上了药,吹了吹她的伤口:“还好,并不深,应该不会留疤的。”她望着姜月熬了多日,血丝布满到极致的眼睛,还有瘦削灰白的脸颊,忍不住驼下去的腰,重重地叹气,“你在我这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吧。”

“我睡不着,离开家我睡不着。”

邵静阮不解,复又温柔笑起来:“这不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你的家啊,回到故土怎么会睡不着。”

姜月摇头:“可是我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这里就不是我的家。”

她对这片土地,从惧怕,到厌恶,到忘记,再到此次重回,姜月忽然觉得释然了,好像一直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土地是黄色的,从中挣扎出坚硬的顽石,踩上去并不会令人颠倒失重,也不会生出野兽的獠牙将她吞噬,河道两旁能开出美丽的花,月光的清辉一样不吝啬地洒下,她回去会告诉三哥,她终究能从容地面对这里的人、事、物。

她死活不愿意歇息两天再走,小瓦怕她人真死半路上了,把带来的人参切片,给她压在舌头底下,让她含着。

姜月从离开抚西到待在沃东,正好一个月,她消息封闭到路上才知道第五扶昌已经在中都的城头上坐了三天。

人原是要攻城的,整个中都被围的水泄不通,按照中都现在的守备,撑过三天都算她广平神兵再世。

李宝音搀着第五扶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家人都在城中,她们姐妹俩要死就要和家里人死在一块儿。

头次见上赶着找死的,那些诸侯的兵大多也认不得他,他又作了女儿装扮,娇滴滴的,病病歪歪的,就给放进去了。

结果刚进去,第五扶昌就拆了朱钗擦掉胭脂,抱着传国玉玺上城墙了。

他带着玉玺,城门守将打眼就认出他是谁,李宝音还持剑护着,他们对这场仗也没信心,想干脆可劲儿由着这些人霍霍,便睁只眼闭只眼将他放上去。

墙头上已经陈列许多无辜百姓的尸体,都是逼着诸侯退兵时自己人杀的。

李宝音把尸体抱起,摆放整齐,要了水,两个人打湿帕子,挨个给擦干净手和脸,帮他们闭上眼睛。

李宝音心脏像是被凿了个大洞,呼呼漏风,漏得浑身血都凉了,在心里骂广平不得好死,她迟迟没听见第五扶昌的动静,转过头,伸过去手却接到了他滚烫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笔记本键盘帽掉了,死活按不上去,想着问问客服怎么修来着,结果忘了,完结再说吧。

第130章 第 130 章

◎奉太子命◎

死的人有三十多个, 这还是没来得及扔下去的,今日一天的数量,叛军已经接近, 城下陆陆续续有百姓被擒着站到前面,他们不再怀有侥幸,想着王军是不是只拿他们吓唬吓唬叛军。

他们的国君,已经不需要他的子民, 也不需要什么名声了。

他们这些天无数次见过自己的同胞被推到阵前、墙头, 然后像牛羊般被宰割, 现在终于轮到了自己。

城内无数次发生过□□,不甘心垂死挣扎的人拿起锄头、棍棒、终于下定决心推翻□□, 可他们抵不过训练有素的王军,只能被镇压。

刀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认出面前的王军是自己的发小伙伴,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凄惶的面色上露出了欣喜和期待。

“二牛!二牛,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要我们联合起来,一定能冲出去!”

名叫二牛的王军面露不忍和犹豫, 架在男人颈上的刀止不住发颤,牙齿战津津合不上,眼底湿润, 他举着的刀渐渐放下。

“二牛!别忘了你的老母亲!她可是还在宫里呢, 你难道不想她活了?”

疾言厉色的呵斥从不远处传来, 是督促他们平乱的统领。

“二牛,二牛!”男人面上痛色更重。

二牛呜地一声痛哭出来, 他身上原是用以保护百姓薄甲和长刀随着他一并呜鸣, 他嘶吼着哽咽:“我对不起我娘!对不起百姓!”

说罢, 他横着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明郎,你真的要杀了我吗?”女子的刀咣当落地,她满眼泪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昔日青梅竹马的爱人。

被他唤作明郎的爱人不敢看她,只是说了声:“对不起,我的家人都在他们手里……”

女子掩面哭着,柔声问:“那-能再抱我一下吗?让我在你的怀里死去。”

明郎不忍,最终还是上前,张开手臂,将自己的青梅拥入怀中,与此同时巨痛也随之传来,他的喉咙被女子尖锐的簪子捅穿。

亲友相残,哭声遍野,此刻的中都,人间炼狱也不为如此。

皇帝早就疯了,他服食了过量的丹药,意图在叛军攻城之前成仙。

宫室的大门错开缝隙,他披着纱衣,须发蓬乱,赤足游荡,走着走着就跑起来,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成仙了,寡人成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寡人成仙了!!”

身后成群的宫娥太监捧着衣冠追逐他,口中不断呼唤:“陛下,陛下,前面不能去……”

皇帝听到他们的呼唤,终于停下了步伐,疑惑地望着他们,随即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你们是天上的仙女仙男!”

宫女笑眯眯捧着白绫上前:“是呢,陛下成仙了,我们来为陛下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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