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168)

姜月说不知道,聂照也道:“怎么安排,都看你。”

第五扶引最后的仁慈,大抵就是把宋景时和广平找块荒地埋在一起了,至于宋景时用他父亲手书作为交换条件提的要求,别说手书了,就是把他爹复活都不行。

史书存在的目的就是据实而记,警示后人,绝不会在他手中有半分偏差。

众臣已经在殿外瑟瑟等了半日,眼睁睁看着皇帝的尸体和公主驸马的尸体被抬出去,心中直打鼓,猜测是要改朝换代了,但最终到底是谁当这个皇帝?

人马都是聂照的,大抵是他做吧。

但百姓和义军似乎更倾向于第五扶昌,不过第五扶昌看着活不久了,大抵会把位置传给第五扶引?至少两个人是堂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日已西沉,天边火红,随即听得殿内传唤。

他们亦步亦趋,低着头,整理了衣裳,如往日上朝般走入,整齐地列在殿中,一个个静得如鹌鹑。

第五扶昌歇了半日,姜月的苦参也分了他一半,压在舌尖,气若游丝,却多少添了几分精神,他由一顶步辇抬进殿中,李宝音随着他进殿。

众臣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做皇帝这件事和聂照没什么关系,他等个结果,高呼声万岁,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他也留了一手,在场的将士除了中都的义军,都是他从抚西带来的,如果第五扶引的脑子突然犯什么病,也能立马给他治治。

大雍的太医不是神医,他是。

第五扶昌抬了抬手指,李宝音终于有机会将最后一道禅位书展开。

“昌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否德既彰,有忝大位,今兹兄长引圣德伟懋,休声美誉,天下所闻。昌愿传位于兄,承继宏业,为万世统。”

的确短得可怜,第五扶昌将自己的位置禅让给了第五扶引,于道义于情理,方方面面,第五扶引的帝位来得无可指摘。

李宝音将禅位书交给第五扶引,对方接过,却双手奉过头,向第五扶昌跪拜:“引不敢受命,愿竭力辅佐陛下,伏唯陛下万岁。”

众臣见聂照并未有什么意见,随即齐齐跪地,向第五扶昌叩拜。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

事情至此,已是尘埃落定,大抵是没什么事了,姜月终于腿一软,把身体的重量尽数压在聂照身上。

第五扶昌恹恹地望着满地臣子,终于抬眸,从胸腔中挤出一声:“平身。”

晚霞如火,烧得云层翻涌成血浪,将原本晦暗的重华殿也照得艳红,那座黄金铸成的龙椅像浇灌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一泼泼洒下,直洒到阶梯尽头,洒到人的脚下,心里。

它那样冰凉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十八年前的皇位之争,终于在此刻分出胜负,并未有一个赢家,留下的不过满地疮痍。

作者有话说:

小聂还是真幽默啊,神医再世,专治脑子。

剧情走完了,接下来,看我在晋江给你们大搞特搞(狗叼玫瑰JPG)

第134章 第 134 章

◎中都纨绔◎

姜月在东宫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水米未进,狠狠把失去的觉都补了回来。

有时候她睡着睡着,聂照要试试她的鼻息还在不在。

这三天也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大事。

譬如给先帝定了谥号为 “灵”, 好祭鬼神曰灵,总不是个好谥号;第五扶昌登基,改元阳和,第五扶引虽然拒绝了皇位, 但受封摄政王, 总揽朝中政务;再譬如新帝以雷霆手腕撤换了朝中一批大臣, 开始着手为前太子正名,为牵扯进夺嫡之争的聂家、沈家、江家之流翻案, 陆陆续续下狱了一大批人,惹得怨声载道。

他又活不长, 按理说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不该他来做, 他只要安安生生的, 过一年半载的死了,也能得个好谥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发挥最后的余热, 将残暴之行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尽力给第五扶引铺出一条庄康大道。

有他在前,后面无论第五扶引要做什么, 都会无比顺利。

聂照对翻案之事其实一直没什么执念, 当年有谁真的信了聂家勾结外敌谋?就连略知情形的百姓提起, 也要道一声他们是冤枉的,皇帝心虚, 连写史书之时都遮遮掩掩。

百姓知道他们蒙冤就足够了。全家子都死光了, 他再上赶着来跪皇帝的儿子、孙子, 求个翻案正名,证明他们一家子是忠诚的奴才,聂照还没那么贱得慌。

他就是乱臣贼子,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朝中也有人上折子给第五扶昌,言明聂照在抚西谋反,虽最后翻然悔悟,协助勤王,但终究有过,要将他打入大牢流放关外。

第五扶引觉得他们都有病,脑子像塞了大粪,不愧是灵帝一手提拔出来的货色,抚西大军还在中都城外驻军,现在他们都敢说流放聂照,要不要把他们这个皇帝和摄政王一起流放了?

最后这几道折子都到了聂照手中,第五扶引的意思是让他看着自己办,聂照躺在床上看着看着,舌尖抵着腮,自己先笑了。

十二岁被流放了一次,二十多还要求被流放,怎么这辈子就流放的命了。

十几年没在京都,京中权贵来来往往换了一拨又一拨,现在这些好像不知道他当年的威名。

姜月睡了三天,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终于睡醒了,一醒就见他笑得轻蔑,停摆三天的脑子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以为他中邪了。

“三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陌生的场景,熟悉的人,陌生的表情……

真渗人啊。

她刚醒,嗓子还有点沙哑,聂照把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用手顺顺,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怕什么?饿不饿?”他问。

经他一提,姜月才觉得肚子空空的,点点头:“你笑得好像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聂照又冲她露出了那副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笑容,姜月抱着杯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他对着镜子自己笑。

饭菜端过来,姜月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了,手腕上还多了一条红绳,绳子上系着两颗小小的金桃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聂照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给她放进碗里,撑着脸看她吃饭,原本心脏被温情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指尖无意间触碰到脸上冰凉的面具,笑容一顿,微微敛眸,思绪瞬间变得杂乱。

姜月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依旧把头埋在饭碗里,聂照坐在那里看着她,心脏一阵一阵酸涩的绞痛,下意识想碰碰面具,却最终还是收了手,猛地起身,语气不大自然:“你自己先吃,我出门一趟,有事。”

“哦,那你注意安全,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姜月以为他是有正事要忙,大方摆手。

聂照出去后,姜月用过膳,吃得心满意足,院中阳光正好,她让人挪了把藤椅到院子里。

她眯着眼睛躺在上面晒太阳,捧着热茶,无比惬意。

难得一切都结束了,有这样好的阳光和悠闲的日子。

宫中的生活水准果然比在抚西要好许多,茶是当年的绿茶,冷泡后,加入蜂蜜和酸甜的葡萄果汁,做成甜水,极为清新好喝。

姜月抿了一口,脑子都像换了个新的,开始思考今后的日子。

虽然这里的食物不错,但还是要回家,她熟悉的人都在那里,最好还能回到逐城。

回去再研究一下怎么种地吧,不能种什么死什么……

现在时间和精力都充裕了。

第五扶引听说她醒了,处理过政务后便第一时间来看她,见她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不由得捏了捏眉心,疲惫都消失了大半,走过来抚摸她的头发:“怎么样?饭菜还合口味吗?才没见多久,就瘦了这么多,聂照真是不会照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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