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59)

若将军不信,大可去都督府问询清楚,但战事一触即发刻不容缓,若一来一回延误了,杀头的罪也不知将军担不担得起!”

此话一出,刘昶不由得心惊,抬眸打量,方回和霍停云印信都在此,他不得不信,忙安排下去:“命东西二营三万将士随我一同渡江支援逐城!”

刘昶等人一渡江,就听战鼓作响,见战旗烈烈,一副箭在弦上的迎敌之态,刘方志拍着他的肩膀,一边流泪一边笑,说:“将军来得及时,情况危机,请与我入帐中详谈,抚西将士暂听我军调遣击退勒然,待我说明战况,将军再行安排,请!”

刘方志见着这些人,心肝都颤了,好在聂照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回神忙兜住了。

战场之上,热血一腔,抚西的将士待迎敌之时才回过神,哪有勒然的敌军?他们反倒跑进人家老家主动去打勒然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拼杀。

刘方志副将趁乱接应般若,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按理说如今勒然乱成一锅粥,他身上又有武艺傍身,断不会出不来啊?

待到鸣金收兵不得不撤之时,他们也未见到般若,只能恨恨回望一眼,驾马带兵回城。

勒然早有防备,此番并未动其根基,不过聂照也未指着这一战退敌,不过是拉着抚西的将士上他们这艘贼船罢了。

待人都退回去,向刘昶说明情况,刘昶方知自己被骗了。

彼时下属来报,远城昨夜被攻下,霍都督中毒身亡,如今抚西乱成了一锅粥。

他大怒,来不及思索,提剑怒目便刺刘方志,刘方志并未闪躲,聂照上前一步,反将刘昶杀死,又一剑割将下他的头颅,提起向下大呵:“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诸位既参军,便是我大雍心怀志向的热血男儿!

今勒然未破,宦官当道,欲害忠贤,盗窃鼎司,倾覆重器;霍氏停云遂与其同谘合谋,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置防塞于无物,视百姓为卑辱,豺豹之心,昭之若揭,致使各路豪杰应声而反。

我知诸英雄乃覆亡迫胁,权时苟从,今霍氏已死,今我等据飞沥关为险,地貌料峭,逐城诸将已烂熟于心,未必不抵雄兵百万,时烈士立功之会,岂可勖哉!!诸位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等共举大业?”

刘昶已死,抚西诸将士无主,乍一听他豪言壮语,胸中激荡,手中利刃不由得松缓,是啊,如今权宦当政,四十路诸侯各自割据,乱世已到,他们难道要继续为黄贤的鹰犬吗?今日霍停云已死,是个好机会。

再一细想,恐怕他们除了跟随逐城而反,也没有其余出路了。

霍停云已死,他们却在逐城,与乱党为伍,朝廷眼中已是诛之后快的贼伙。

他们若灭逐城,对方已经给了警告“据飞沥关为险,地貌料峭,逐城诸将已烂熟于心,未必不抵雄兵百万”,逐城地貌复杂,驻兵两万且各个熟悉地貌,他们不过三万人,真打起来,绝非对手,只能鱼死网破。

其人心思当真缜密!

几个小将对视一番,纷纷举剑跪地:“今愿弃暗投明,共举大业!”

将既归顺,抚西兵卒便也纷纷跪地,发出一片甲胄掀动的沉闷之声,齐声高呼:“愿弃暗投明,共举大业!共举大业!!”

刘方志惊惧之下,反而有了几分尘埃落定的踏实。

他抬手唤来副将,在角杯中一一斟满烈酒,在场众将滴血为誓,同敬上天后饮下。

他扶着聂照的手臂,轻轻拍了几下,其中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帐外声音太响,王野病痛之中惊醒,他愣了愣,扶着床柱颤颤巍巍要起身,侍者上前,忙为他披衣,扶他起身。

他病重已有三年,如今两鬓斑白,将行就木,大有驾鹤之态。

王野扶着侍者手臂,走到帐前,使者帮他挑开营帐,说道:“将军,如今逐城大不一样了。”

王野抬眸去眺,竟见点将台上站着一身影,那身影高挑威武,当真熟悉,久远的记忆在这一瞬翻江倒海纷至沓来,险些将他淹没去,他已然不顾病躯,挣开侍者的手臂踉跄着向前跑去。

“侯爷,侯爷……”他一边跑,一边喊着,他就知道侯爷不会死,他回来了,回来了!

使者急忙将他拦住,劝道:“将军回罢,更深露重。”

王野老泪横纵,扑在他身上晕死过去。

如今逐城有六万之众,霍停云已死,抚西群龙无主,有三万人已经归顺,且逐城与远城呈前后夹击之势,现下要收编抚西剩下三万人易如反掌。

刘方志要遣聂照前去,为此事收个圆满的尾,聂照摇头拒绝了:“我要回去看斤斤,事已落定,见不到她,我心神不安。牛力将军骁勇,可为先行。”

牛力听罢急急起身:“俺怎么能抢你的功劳!不妥不妥!”

“功在全军而不在我一人,将军若觉得抢了我的功劳,那说明我有专横揽功之嫌。”

牛力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急得直挠头,看向刘将军,刘方志淡淡点头:“凡事都听他的。”

“唉。”牛力这才重重叹气,对他既是感激又是敬佩,拱手离去。

聂照和刘方志打完招呼,便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眷所。

刘方志还有话要说,就见他已经一溜烟走了,还从未见他如此急迫过。

凡少年者无不有个做英雄的梦,高头大马上率领千军万马收下抚西,接受百姓的仰视,是多风光的事啊,可再风光,也抵不过他心尖上的人,刘方志如此想着,反倒觉得聂照方才聪明跑出去的样子生动,有年轻人的样子。

薛夫人刚替姜月擦过身体,聂照就跑进来了,她连忙替姜月盖上,轻叱他:“莽莽撞撞的。”

聂照连忙转过身,听她窸窸窣窣给姜月穿好衣裳,这才敢回头。

“好了,你们两个说说话吧。”薛夫人端着盈满血水的盆出门,顺带不忘了帮他们把门关上。

姜月倚在迎枕上,呆呆愣愣的,听到薛夫人向聂照说话,眼珠才一轮,直勾勾望着他,从进到抚西,她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今死而复生,再见聂照,有种梦幻的,不真实的感觉,聂照一走过来,黑压压的影子将烛火的光都挡了大半,姜月忽然就一扁嘴,呜呜地哭起来。

聂照皱眉,连忙蹲下捧住她的脸擦眼泪:“我还没打你呢,你哭什么?知道自己该打,提前掉眼泪让我心软的?”

她栽过去,额头要抵在聂照胸口,他连忙用手掌托住,单手拆了身上的银亮铠甲往地上扔去,发出重重的闷响,才让她把额头贴过来:“出去一趟脑子也傻了,我要是看不见你一头栽过来,脑门都给你用盔甲划破了,疼死你。”

姜月哭得抽抽噎噎的,跟猫似的,贴在他的脖子使劲儿嗅他身上的香气,好像闻一闻就不痛了。

哭得聂照眼眶也发红,跟着哽咽,却不敢让她看见,强忍回去,扶住她的脑袋,摸摸毛:“好了好了,回来了就不打你了。”

“为什么要打我?”姜月不服,闷闷问。

“你要去送死,怎么不该打?你听听你说得叫什么话,什么叫想你了给你上柱香,什么叫把你写进族谱里?”

姜月:“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逐城好。”

聂照捧住她的头,让她仰起来,道:“姜月你看着我,你但凡真为了我好,就别说死活这种话,我受不了,你要死了,让我怎么活?你难不成以为我会抛下你苟活?”

姜月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和微红的眼眶,才知道他不是假话,自己如果真的死了,那聂照也不会活,她心里一乱,猛地和他错开目光,偏开话题:“那你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听说霍停云死了?怎么死的?”

“之前我刚入军营之时,牛力将军曾带我去追杀一人,是太子第五扶昌,我见过他,所以能说出细节,便利用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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