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80)

“这是什么?”姜月问。

聂照把袋子解开露出里面热腾腾的栗子:“给你煮的栗子。我打算带你看月亮时候吃的,天冷,和热的板栗最相配了,”他说完,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表情,“你爱吃吗?”

姜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点点头,他得到她的肯定回复,也笑起来,连忙把胳膊搭在床上:“那我给你剥。”

“我自己可以。”

聂照挡开她要伸过来的手:“不可以,我在追求你,这种事情不可以你来做。”

姜月趴在枕头上,有种背德感,好像在和一个小少年调情。对方热忱、赤诚,一腔热血对她好。

她看着聂照的脸,觉得熟悉又陌生,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定然,绝非是这样的。

他该像一口喷涌多年却被尘封的寂静古井,井面常泛波澜,而水下却寒寂不见底,压抑而孤冷,他愿意在一个艳阳天把表层晒得温热的水掀起淋在她的手腕,却不愿意把余下的冷水让她沾染分毫。

现在的聂照,是一潭完完全全清澈见底,且被晒得暖融融的温水,热烈而缥缈,充满了不真实的生命力。

聂照没多一会儿,就利落地将栗子全都剥好了,像小山似地堆在她面前,笑吟吟地弯起眼睛:“好了,”他又问,“你的肚子还痛吗?”

姜月摇头,复又点头,手指捏出一小寸:“有一点点。”

他坐在地毯上,背倚着床,转头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勾:“你把手放在我掌心。”

她犹豫不决,聂照又朝她的方向伸了伸:“没关系的。”他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着她主动把手放过来,似乎不会不耐烦也不会疲倦,永远有耐心。

姜月小心翼翼把冰凉的手滑进他的手掌里,聂照一把轻轻握住,她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沿着交握的手向全身输送,渐渐浑身都变暖了,甚至还有些热,肚子也不痛了。

“是不是很舒服?”他低下头,左手搭在肩膀上握着她的手,屈膝坐着,膝盖上放了本折子,用空着的右手翻了一页,问她。

“这是什么?”

“是我的内力。”

这是很珍贵的东西,他竟然用来给自己暖身体?

姜月不由得震惊,想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却被他料到,更紧地握住,粗粝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酥麻得令她身体一颤,不再挣扎。

聂照还在沉默着看折子,姜月吃栗子,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他忽然把地上几个折子举起来,挨个给她看,含糊说:“事情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复杂一点。”

姜月听得心里一咯噔。

“我以为我功成名就,给我哥哥们挣脸,给家里光宗耀祖了,没想到我成乱臣贼子了。”聂照拎起其中一个,指着上面的一行字‘今西北已定,请主公早谋攻伐中原之事’。

“结合这些折子来看,我可能是在抚西,嗯……造反了。”

姜月咽了咽口水,合不上嘴:“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是造反,那朝廷早晚会来讨伐的,到时候你要是还没想起来,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死了?”

聂照推了推她的下巴,帮她把嘴合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边敲击,发出“嗒嗒”的轻响:“其实也没那么悲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做不成的事情?只要我尽快把局势弄清楚,总能找到应对之法。上天生我,多加爱惜,总不会令我英年早逝。”

他说得轻快,姜月见他神色飞扬,眉眼间俱是神采,方才确定这话不是用来安慰她的,聂照是当真自信,他自有一番意气,觉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聂照不以为意:“我自出生起,便从来没有输过任何人,旁人要背十遍的书,我过目不忘,旁人要练百遍的剑,我三次即流畅。既然能做得这抚西之主,便断绝了伤仲永一说,天命自然在我,即便不在我,我也不输任何人。

半年、一年、两年,即便不能挥师中都,我难道还不能守住这里吗?”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虽有轻狂,却委实让人心安神宁,似乎他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姜月对他免不得有了信心,往他嘴里又塞了一颗栗子:“那你努力。”

聂照冲她一挑眉,复笑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要做个侠客,可如果朝廷无道,那做个乱臣贼子,也是侠客。”

姜月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觉得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好可爱,她愿意接受他的追求。

……

按照时辰来算,已经过去整整一天,第五扶引掐算着手指,问烛龙:“你确定你没拿错草?为什么这么久了,那边还没有消息?”

烛龙笃定:“肯定没拿错,那天晚上赫连玉也喝了,他现在到处嚷嚷着自己少了一段记忆呢。”

“聂照怎么还没反应?你确定他喝下去了?”第五扶引奇怪。

说起这个烛龙也奇怪:“按理说药如果起效果,不该这么平静,说不定他老谋深算,为保抚西局势稳定,所以隐而不宣。”

第五扶引按了按额头:“我亲自走一趟,苍南大小事物若非紧急,无须禀报,由诸位大人自行裁决。”

人找到了,药下了,再拖拖拉拉下去,药效恐怕要过。

烛龙欲言又止:“你的伤……”

第五扶引:“伤有何妨,总是死不了人。”

府上传第五扶引前来拜访的消息时,姜月总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但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发现脑子里多了几段零零碎碎的记忆。

阳光明媚的小院里,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院中,挽起袖子,在盆里搓洗什么衣物,见到她头也不抬:“饭在厨房,自己去吃,给你留了鸡腿。”

她趴在一张宽阔的肩膀上,由人背着,对方说:“带你回家。”

诸如此类。

虽然破碎,但都是极为温暖灿烂的画面,只一回顾,便觉得愉快,浑身暖洋洋的,知道自己是被人悉心疼爱的。

作者有话说:

忘忧草这个名字土得嘞,但管用,小聂忘的是抄家以后的事情,但很快能回忆起来的片段是关于斤斤的。

月宝几乎全忘了,但还记得自己有个三哥对她好,先想起来的也是关于他的。两个人彼此都觉得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

失忆不单纯是给他俩开个副本谈恋爱确定关系推一下,也是让斤斤见到所有的小聂,见过他最热烈最自信最张扬的时候,知道全部的他还有他的痛苦,小聂也不用压抑了,他的痛苦有人理解有人分担,在过去和现在的两种性格里找到平衡,把他这团死灰真的点燃。(所以失忆这段剧情不会太长)

第62章 第 62 章

◎你要收下哥哥的一片心意◎

在得知第五扶引前来拜访的消息时, 已经由不得聂照拒绝了,因为人已经到了门口,并且伤势复发晕了过去。

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有待商榷, 但确实他们不得不把人迎进来悉心救治。

聂照对这个人全无印象,只隐隐在小瓦的抱怨之中知道对方的背景,哀太子的遗孤,如今半个苍南之主, 二人有过几次合作, 但关系一般。

小瓦还向他抱怨, 说如今皇帝的太子似乎也没死,夹带太后印玺奔往靖北扶持薛岑去了。

聂照头痛, 怎么他们第五皇室的王子皇孙都跟崩豆一样不值钱崩得到处都是。

好在对方晕过去了,他不必应付他打交道:“随便治治就好了, 别让他好得太快。”

按照已知信息来讲, 他与第五扶引是竞争关系, 不弄死他就算不错的了,治病?快点治好了让他发现端倪?

聂照意思意思在门前略站了会儿,便撂下不管了, 专心在舆图上,或者继续从事追求姜月的事业。

他们每天早上脑海中都会多出一些零碎的的记忆,聂照是关于姜月的, 最近的记忆里, 他竟然会拿着藤条抽打她, 或者将她揣进河里,她在回忆里瘦弱的简直叫人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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