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桃源穿越指南(50)

这时的医堂,相比先前安静了许多,老人不再咳嗽,门口条凳上坐着的人也不在原位,似是一起进了堂内。何霜在心中默默祈祷老人平安,转身看向那只巨大的木桶,她自知现下不值得浪费哪怕半个人力,遂打算独自将桶移去排水。

这是一次艰难的操作。

木桶左右两侧都有一个耳状的木头把手,但由于木桶的半径太大,何霜无法一人合围抱住,只能一点一点地靠移动一侧行进。

在专注于与木桶的作战中,何霜突然感到木桶重量一轻,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往排水口而去,何霜大惊之下站直身体,意外看到对面正搬桶的徐元礼。

“泡完药浴应当立刻去休息,不——”徐元礼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目光转向何霜,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了?”

何霜怀疑自己眼眶可能有些红,连忙转开视线,道:“没什么。”

“哪里不舒服?”

“没有。”

“今日你再度落水,药浴的药剂我放得比前几日猛一些,若有——”

“徐元礼。”何霜打断他,“我没事。”

徐元礼沉默片刻,重新使力将木桶移到排水口,拔掉木塞,一时间,厨房只剩水流的汩汩声。

因为临时改变计划要走,对徐元礼,何霜便一直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和他独处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她试图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又担心现在这个精神状态,说不明白,反添误会。心念几转之后,何霜抱起换下的湿衣服,道:“我回去休息了。”

“等等。”

何霜不明所以,看着徐元礼一步走到自己面前,他一直低头,也不说话,刚走过来就一手摘开何霜抱衣服的右手,不等她反抗,径自按住她的手腕。察觉到他在给自己诊脉,何霜没有再多动作。

他离何霜极近,身上已经换了干衣服,带着难以忽视的中草药气味,何霜一抬眼就看见他低垂的眉眼、皱着的眉头,很快,他松开她,又一步走开,道:“夜凉,赶快回房吧。”

何霜如蒙大赦,转身步出门外,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步履太匆忙,她甚至没来得及给自己带一盏灯。

这一夜,大雨停歇,何霜内心的不平静只是插曲。

深夜,一道响亮的悲鸣真正打破了夜的宁静。

何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所以清楚听见那道声音,应该是来自元春的父亲,因他喊的是:“母亲!”

何霜闻声起床,想出门看看情况,又担心添乱,只得伏在门口,听见徐元家院子里的忙乱、相继而来女人的哭声。

“元礼元青,你二人帮伯叔将婆婆送回吧。”徐父道。

“添麻烦了。”元春父亲道。

“这不算什么麻烦,回去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肺病发作起来要命,老人家硬挺只是活受罪。”徐母道。

“明明这几日在田上还好好的。”元春父亲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看上去没事人一样。”

“这就是你们做儿女的心不够细了。”徐母道,“你母亲这病,怎还受累上田?”

听徐母这样一说,元春父亲一下没绷住哭出来。徐父及时出言安抚道:“沁沁不是责怪你们的意思,切莫因此自责,家中毕竟还有一老须照料。天黑路滑,夜行小心。”

几人打着灯笼在院中说话,何霜得以透过纸窗看见外面情景。徐父话说完,徐元礼徐元青两兄弟就一前一后抬着竹床走出了院子,元春父亲随二人走在前,元春和她母亲走在后。徐父徐母到院门口目送良久,归来时,徐父嗔怪地说:“已是可怜人,你何故非说那伤人的话呢?”

“不把话点明,他们下次怎会小心,老人的身体不比年轻人,万不可掉以轻心。”徐母道,“镇上老人,病者越来越多,大夫只有一双手,若无家人在旁照料,靠大夫,哪瞧得过来?”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医堂,谈话声被收拾物品的声音稀释,何霜不再听得清楚。

今夜这状况使何霜想起舟口镇第一夜,众人虔诚地迎接新生儿的到来,也是一张竹床抬走孕妇孩子,那时,院里很热闹,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今晚,照旧是一张竹床,送走的却是一位死者,令何霜感到生命的变换无常。尤其是徐母那番话,好像一记敲打,坚定了何霜回家看父母的决心。

院内复归静寂时,何霜悄悄推开窗户,大雨过后,夜空中出现一轮弯月,何霜望着那月亮,心道,这大概是舟口镇最后一夜了。

第33章 49

、晚安

元青明日还要早起进学,将元春婆婆送回家之后,徐元礼见元春爷爷情况还算稳定,便让元青先回tຊ了家。

婆婆送回来,元家少不了又一番哭泣。

担心元家再出状况,徐元礼自行在院中坐着,仰头看那轮弯月,良久良久。

屋内哭泣声渐弱,只见元春从房内步出,徐元礼看她走近自己,起身打算告辞。

“元礼哥,今夜多亏有你。”元春语带哭腔道。

“给婆婆诊治的是母亲。”

“嗯嗯,还要多谢蒋大夫、徐元大夫。”

“没能把婆婆救回来——”

“不怪你们,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有顾好婆婆。”元春摇头打断徐元礼的自责。

徐元礼顿了顿,目光转向主屋,道:“母亲那样说,不是责怪的意思,她一向惜命,对镇上老人孩子一视同仁。婆婆在天有灵,一定最清楚你们的孝心,往后诸事,还望节哀顺变。”

“嗯。”元春也意识到徐元礼这番话意在安抚长辈,眼神中对徐元礼满是感激。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徐元礼温声道。

元春点点头,“我送你。”

眼见徐元礼脸上露出推拒,元春连忙又说:“就送到门口。”

徐元礼打了只灯笼,元春随行在旁,几度欲言又止。到了门口,徐元礼正要转身作别,元春突然一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徐元礼愣住,当下要挣开,见元春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便没有粗暴挣脱,转而暗暗使力,开口道:“我知道,你与婆婆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她走……”

“你以为我是伤心难过才这样大胆吗?”元春噙着眼泪问。

徐元礼越想脱开她的手,反被她抓得越牢。徐元礼叹了口气,道:“元春,不要勉强。”

“你不懂我,也从未听我说过什么心里话。你总当我是小姑娘,以为只要我不说,便无事。”元春尽管声音沙哑,可却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续道:“今夜你同元青送婆婆回来,我一路望着你,心里一面难过婆婆走,一面又觉得还好你在,还好有你。方才从屋里出来之前,我心里想,要是你没走,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我的心意——”

“元春,”徐元礼终于狠了狠心挣开她,“你是懂事的姑娘,应当清楚现下绝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徐元礼这一下动作、这一句话瞬间把元春的眼泪引了出来,神情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元、元礼哥,我……”

“早些休息去吧,爷爷、伯叔伯婶还需要你照料。”徐元礼挑起灯笼,往外走了一步,“放心,今夜之事我权当你是哀伤过度,不会放在心上。”

离开元春家,徐元礼没有回家,而是快步去了徐致住处。

时辰已过子时,连门口东南都迷蒙趴在地上,徐元礼走近,它才悠悠转醒,摇着尾巴同他打招呼。

仓房有微光,徐元礼径直推门入内,门一开,竟闻到酒香。

徐致和蒋斯微双双盘坐于地席,两人中间放着方桌,酒香便从方桌上传出。见到徐元礼,徐致急忙冲他招手道:“速来,尝尝这上好的桃花酿。”

徐元礼立时入座,一口饮尽徐致为他倒的酒。

蒋斯微更急,没等徐元礼多说一个字,便抢先说起晚上暗门的见闻来。

他与徐致,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入神。一时没人察觉徐元礼独自喝空了那一小壶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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