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难从夫(出嫁从夫系列之三)(26)

然而,就在她进前两步将掌心贴于允禄心口处,功力将吐未吐的前一刻,她却错误地仰起了双眸凝注于他那张纯真稚嫩的娃娃脸上,原是冷静无比的娇靥蓦然一阵扭曲,眼底泛出一抹痛苦与迟疑,她停下来了。

在这最后一刹那,她终究还是屈服于女人感情重于理智的天性,犹豫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如果……如果你先碰上的是我,你是否会……会……”

“不会。”允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目光中的渴望。

唇瓣抖了抖,“为什么?”玉含烟低喃。“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满儿,这世上没有其他女人是满儿,只有满儿才是满儿。”

就连这种时刻,他都不愿意说句好听的话来设法挽回他自己的生命吗?

为什么?

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妻子就在他身后,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她听见那种背叛她的话吗?

双眸凄楚地合上,“是的,我确实不是她,永远也不会是她。”玉含烟低哑地呢喃,倏又睁开两眼。“谢谢,我死心了。”语毕,掌心功力尽吐。

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命。

一声短促的闷哼,允禄颀长的身躯蓦起一阵剧颤,嫣红的娃娃脸在眨眼间转为骇人的死灰,鲜血溢出唇角,他踉跄退了两步,想站住,却又站不住地摇摇晃晃的再连连往后退,脚步愈来愈显颠踬,最后,他终于往后倒入乌尔泰的怀中,就在这一瞬间──

他骤然转首喷出一口殷红的血箭,正中那个背叛者朋春的脸上,溅出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深入头骨的血花,激起一道尖厉的长嚎。

于是,业已等待多时的塔布觑机一掌将朋春击出寻丈外,另一手则迅速取下套在满儿头上的血滴子,“福晋,奴才失礼了!”再拦腰抱起满儿。“乌尔泰,咱们走……纳杜,你三人断后,半柱香后即可退!”

两条人影各自抱著一人疾速如飞地掠往京城方向。

涕泗滂沱的满儿揪紧了塔布的衣襟。“塔布,爷……爷……”

“放心,福晋,”塔布两眼瞥向另一边,软绵绵地躺在乌尔泰怀中的主子一动不动,但胸口仍维持著稳定的起伏。“爷没有死,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可是他……”

“倘若运功抗拒,那个女人仍是伤不了爷的,然而为了救福晋,爷不能运功抵抗,但爷有一种内家修为,可以在对方完全察觉不到的状况下护住心脉,只要对方的功力不高于他,爷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虽然表面看上去爷好像真的被那个女人重伤了心脉,已无生机可言,其实只不过是重伤了内腑而已。但爷大约又得躺上好一阵子了,这倒是真的。”

“你……你确定?”满儿哽咽地问。

“当然确定,福晋,否则我和乌尔泰两人怎能如此镇定?早疯了我们两个!”

满儿不禁再次泪如泉涌,可这回是安心的泪水,但她依然无法忘怀适才以为他已为她而死的那种痛苦与绝望,仿佛针在刺她的心,刀在剐她的骨那般令人难以承受。

“塔布,你认为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跟爷在一起?他明明一直嘱咐我不要给他惹麻烦,虽然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为了我受到这种折磨,如果没有我……”

“别,请快别这么说,福晋,”塔布有点紧张。“我知道爷完全不在意为您受这种罪,可若是您真的离开爷的话,我想爷这下半辈子都会花费在寻找福晋上头,这样爷不是更辛苦么?”

“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到鬼门关去打转了呀!”

“福晋,这种事……”不是他能解决的。“等爷伤好了再说好么?”

满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塔布见状更是心头忐忑。

爷啊爷,您又有麻烦啦!

这是交换人质的三天后,庄亲王府寝楼内,允禄背靠著好几颗枕头,刚喝过药,满儿正准备扶他躺下,塔布进来了。

“禀王爷,十七爷求见。”

允禄没吭声,只点点头便倦乏地合上眼,满儿甫为他拉好被子,允礼就进来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玉蓉、婉蓉悄悄退出寝室。

“十六哥。”

允禄睁眼。

“你好点了么?”允礼关心地端详那张脸色黯淡得有如夕阳残晖的娃娃脸。

允禄颔首,还是不吭声,只询问地望住允礼。

“呃,是皇上要我来转达,虽说是十六哥保证会把所有叛逆抓回来,皇上才让十六哥借走那个王瑞雪,可是……”允礼咳了咳。

“皇上承认这回是他的错,他没有察觉到血滴子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坚拒的情况下,硬要十六哥带上那六个血滴子去交换人质,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想到反而连累十六哥的命也差点赔进去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干脆挑明了说。“总之,皇上的意思是说,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时所下的承诺就当没那一回事,他也会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贞,麻烦十六哥下次见他时千万别给他脸色看。”

允禄双眸中掠过一抹嘲讽,允礼当作没看到。

“另外,皇上让十六哥趁养伤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处理年羹尧和九哥的问题,反正这种事也是要一步一步来。哦!还有,皇上要我送来进贡的人参、燕窝、雪莲等,希望十六哥能早点痊愈。”

允禄始终没出声,只拿那双无神的瞳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那……我还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说完,他便逃难也似的离开了。

满儿忙追出寝室。“请等等,十七弟!”

允礼停住回身。“十六嫂,还有事儿?”

“呃,我是想问问十三爷他现在如何了?”

允礼轻叹。“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静心静养之外别无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静不下来,老是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顺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阔斧的去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会坏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碍反对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其他不论,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个好皇上,也不枉允禄这样卖命支持他。“那现在只能劳烦十七弟多操劳一点了。”

“我知道。”允礼颔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当满儿回到寝室时,塔布正在对主子悄声低语,一见她进来马上噤声,满儿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兀自烦恼著该如何把允礼送来的人参燕窝等弄给允禄吃,因为每回受了伤,允禄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气愈来愈热了,他要是心血来潮想卯起来拗一下,那就根本什么都不肯吃,届时她又得喊天了。

满儿一来到床边,塔布即自动退出寝室,并阖上房门。

虽然话尚未说完,但他相信主子应该能够了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禄终于出声了,声音却是恁般沙哑无力,难怪他都不愿意开口。

诧异地看著他疲 惫的容颜,“为什么?”满儿奇怪地问。“你看起来很累了呀!”

“不会。”允禄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话要说。”

满儿狐疑地坐下,见他捂著胸咳了好几下,忙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念我什么了吗?躺著也可以啊!不过你要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听著: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惹是生非,对吧?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替你招惹任何麻烦,更不会再让你为我承受这种折磨了,真的,保证不再会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说了!”允禄低叱,眉宇紧颦。

满儿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干嘛这么凶?”

那双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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