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生死缘(七修罗之一)(33)

五月至八月是大汉草原上最亮丽的季节,荒凉秃透的辽阔原野重披上崭新的碧绿,天空高远湛蓝,和风习习,新生的牛犊、马驹、羊羔成群欢跳,洁白的乳汁如泉水喷涌,在这牲畜膘肥肉满的季节里,正是草原民族聚集到「敖包」周围,以祭祀的方式来感谢大自然哺育之恩的时候。

娜朵的部落也不例外,一早族民们就换上漂亮的新装,笑逐颜开的骑着骏马,赶着 骆驼去大草原参加奈亦日大会(那达慕)。

这是一年当中他们最兴奋的日子,因为祭敖包之后还会举行技艺比赛,而奈亦日大会几乎等于一座临时城市,是竞技的盛会,也是物资交流的集散地,牧民会在

大会上卖出一年的收获,再买来一年所需的物品,高高兴兴的玩,顺便达成交易。

「很多汉人商队也会来,那个卖掉你的商队应该也会再来。」娜朵说。

经娜朵一提醒,宫雪菱才想起去年她就是在奈亦日大会上被卖掉的。

没想到已经一整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那个庄稼人丈夫多半已经再娶了另一个老婆,好给他生下「代代单传」的儿子,她要是回去的话,下晓得他会把

她这个「亡妻」摆在哪里呢?

灵桌上?

「真希望他们被抢!」可恶,都是他们害的,明明是汉人,竟然捉汉人卖给蒙古人,太差劲了,那种人没有报应也实在太没天理了!

「那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在草原上,抢劫掠夺是家常便饭。」

「起码你们不会抢劫自己蒙古人吧?」

「谁说的,敌对的部落,我们照抢不误,瓦刺部落就常常来抢我们,难道你们汉人就不会抢劫汉人吗?」

哪里不会,到处都是!

「还有多久才会到大草原?」宫雪菱问,轻轻扒开儿子拉住她辫子不放的手。

「半天时间吧!’娜朵漫不经心的回答,目光瞥向一旁。

「半天时间啊……」宫雪菱也心不在焉的重复道,眸子也朝同一个方向瞄去。

「阿雪。」

「干嘛?」

「你表姊又在瞪你了。」

一望无际的阔天碧地绿油油,队伍从北到南绵延着 草原之路,兴奋地朝大草原敖包前进,宫雪菱与娜朵胸前各抱着 一个小娃娃坐在勒勒车里,后头跟着 五个步行的奴隶,穿着 单调丑陋的夹袍,蓬头垢面,因为她们没有时间整理自己。

其中一个脑袋深垂,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却不时溜进勒勒车内凌迟她们。

「不,是你。」

「明明是你!」

「我看是你。」

「我说是你!」

「是我们,可以了吧?」

「你说她会不会在我们的食物里下毒?」

「……」要下毒也得有毒可以下吧?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表姊,眼看从小娇生惯养的陆佩仪沦为万能奴隶,每天从早到晚被操个不停,虽然在宫雪菱看来那些工作并不算太辛苦,但对于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来讲,自己洗把脸都很辛苦,何况是做苦工,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同情陆佩仪。

可是,她还是不会让陆佩仪和她一起逃走,但至少她可以跟娜朵说几句好话,

让陆佩仪过得轻松一点,不过她得先跟陆佩仪谈谈。

「表姊,你还是那么恼我,恨不得我死吗?」

趁中午队伍停下来准备食物,娜朵照例去陪伴她的夫婿用餐时,宫雪菱找上陆佩仪,想和她谈谈。

「不,我更恨你了!」

就知道!

宫雪菱深深叹息。「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我,恨到非要杀了

我不可?」

「你的存在就让我痛恨!」陆佩仪咬牙切齿地说。

「喂喂喂,这太无理了吧?’宫雪菱抗议。

「舅舅最疼爱的是你,」陆佩仪好像没听见某人的抗议,自顾自说她的。「但我娘最爱的却下是我,而是大哥……」

「那是姑姑的问题,干嘛怪到我身上来?」

「舅舅有能力保护你、呵护你,我娘却只能用耍赖的办法逼迫舅舅替她处理麻烦……」

谁教她不找陆家,偏偏找回宫家来。

「那些麻烦还不是你们自个儿兜来的!」

「外公早早便替你订下亲事,陆家却根本不管我的亲事……」

那种事也要怪她?

「我不是让给你了!」

「你嫁给庄稼人过得幸福无比,我却无缘无故被夏侯岚休了……」

无缘无故?

「我每天做牛做马,你可没见到!」宫雪菱喃喃咕哝。

「最可恶的是,」陆佩仪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憎恨,目光要是可以杀人,宫雪菱早就被她杀死一千次了。「原以为你嫁给庄稼人会过得很艰苦、很窝囊,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那个庄稼人才是最厉害的……」

她更意外好不好,谁会想到武林中谈虎色变的笑阎罗的宝贝儿子,竟然是个种田为生的农夫!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咩!」

「还有,你故意叫君兰舟不要替我解毒!」

陆佩仪每说一样,宫雪菱都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直至陆佩仪指控到这一项,她终于显得有点心虚,不过那也不能全怪她。

「那个……呃,咳咳,我只是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我推你下水,你竟然也把我拉下水了!」陆佩仪美目中流露出无比愤怒的谴责。「你想害死我吗?」

她想害死她吗?

太可笑了,她可以想杀人就杀人,被害者就只能乖乖就死不成?

「喂,你可以杀人,我就不可以找凶手报仇吗?」宫雪菱啼笑皆非的辩驳。

「同样做奴隶,你可以轻轻松松的做,我却不工作就得挨鞭子!」

那也是她自找的咩!

「谁教你改不了任性霸道的脾气,那能怪我吗?」

「不管你如何辩解,你的良心不能否认一切都是你的错!」

良心?

请先找找她自己的良心躲到哪里去了好下好!

「行了,」宫雪菱捏捏鼻梁,再也受不了表姊的无理取闹了。「总之,你就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全都归咎到我身上来就是了?」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

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就是某人的逻辑推论转错了弯。

「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我哪里错了?」

不,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而是某人的脑袋早就腐烂了!

「你不认为自己太自私、任性又霸道?」

「那是我的权利!」

谁给她的权利啊?

「所以,你绝不会放过我?」

「绝不!」陆佩仪傲慢的挺高下巴。「除非你得到报应!」

该得到报应的到底是谁呀?

「那就算了!」宫雪菱喃喃嘟囔着 转身就走。「好话我留着 自己用,你就等着 被操到地狱里去吧!」

「会到地狱去的是你!」

陆佩仪的怒吼自后面追上来,宫雪菱摇摇头,懒得再回应她。

一年的熬磨还改不了她自私任性的脾气,且变本加厉更严重,看来表姊真是没救了!

老实说,宫雪菱这回的计画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一旦到达奈亦日大会后,她就可以趁娜朵和夫婿去参加比赛时,拎着 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偷偷跷头。

在漫山遍野乌鸦鸦一整片的人群中,绝下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至于马匹也很容易,部落里的人都早就认得她是娜朵的心腹了,她只消说一声是娜朵叫她牵匹马去,守卫绝不会阻止她。

只要她打听来的路线没有问题,最多七、八天后就可以回到关内了。

唯一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是娜朵,娜朵一直对她很好,她却辜负了娜朵对她的信任,不过她保证一定会回来报答她的。

可惜她的完美计画还没走出第—步,中途就杀出—大票程咬金来……

「那是什么?」

用过午餐后,队伍正准备再上路,可是首领的手臂才举起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旋即拉回去招来一位斥侯命令他往前方查探,宫雪菱正觉疑惑,突然感到地面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仿佛天神在摇撼大地,她惊讶地问娜朵是怎么一回事,娜朵却脸色凝重的不言不语,只侧耳专注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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