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幸福饼(都会爱情系列)(11)

“所以要很费劲才能把皮带放上去,你一个女孩子不够气力的。”

我坐下来,把皮带重新缝合,交给文治。

他花了很大气功把皮带重新安装上去,双手有两道深深的皮带痕。

“你试试。”他说。

我坐在缝纫机前面踩着脚踏,缝纫机动了。

“行了。”我说。

“幸好没有弄坏。”他笑说。

“我倒了一杯茶给你。”我站起来说。

那个用杂物堆成的小山丘刚好塌下来,几本相簿掉在文治脚下,文治替我拾起来。

“对不起。”我说。

“不要紧,我可不可以看看?”

“当然可以。”

我走进厨房为他倒一杯茶。我努力告诉自己,要用很平静的心情来面对在我屋子里的他。

我端着茶出去,文治拿着相簿,怔怔地望着我。

“什么事?”我问他。

“这个是我!”他指着相簿里的一张照片说。

那张黑白照片是我四岁时在湾仔一个公园里拍摄的。我坐在秋千上,秋千架后面刚好有一个年纪比我大一

点的男孩走上来拾起地上的皮球。

“这个是我!”文治指着照片中那个男孩说。

“是你?”

我仔细看看那个男孩。他蓄一个平头装,穿著一件印有超人图案的汗衫、短裤和一对皮鞋,刚好抬头望着

镜头,大概是看到前面有人拍照吧。

他的眼睛、鼻子,愈看愈像文治。

“我也有一张照片,是穿著这身衣服拍的。”文治连忙从皮夹里拿出一帧他儿时与爸爸妈妈一起在公园里

拍摄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中的他,身上的衣服跟我那张照片中的男孩子一样。

“照片中的背景也是这个公园。”文治兴奋地说。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照片中的他。在一九八三年之前,我们早就见过了。一个拾皮球的男孩,在一个打秋千

的女孩身后走过,竟在差不多二十年后重逢。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毫无理由地等他回来,他本来就是我的。

“我以前常到这个公园玩。”文治说。

“我也是。”

他望着我,剎那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候鸟回归,但是一直在这里的人,却另有牵挂,重逢又怎样?我们不可能相拥。

“茶凉了。”我说。

他接过我手上的茶杯。

“有没有去探女朋友?”我故意这样问他。

他果然给我弄得很难堪。

原来他还没有离开她。

“我迟些可能会去纽约工作。”我告诉他。

“要去多久?”

“如果那位设计师肯聘用我的话,要去几年,我正在等她的回复。”

他惆怅地说:“希望你成功。”

“谢谢。”

“我不打扰你了,如果缝纫机再坏,你找我来修理。”他放下茶杯说。

“好的。”我送他出去。

“再见。”

“谢谢。”

我目送他进入电梯,忽然想起外面下着滂沱大雨,连忙走进屋里,拿了一把雨伞追上去。

我跑到大堂,文治已经出去了。

“文治!”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到了在雨中赶上来的我,突然使劲地抱着我。

“不要走。”他在我耳边说。

多少年来,我一直渴望他的拥抱,我舍不得惊醒他,舍不得不让他抱,可是,他误会了。

“我是拿雨伞来给你的。”我凄然说。

他这时才看到我手上的雨伞,知道自己误会了,立刻放手。

“对不起。”他难堪地说。

“雨很大,拿着。”我把雨伞放在他手上。

“谢谢。”他接过我手上的雨伞。

“我回去了。”我说。

“再见。”他哀哀地说。

“谢谢。”我跑到大厦里,看着他打着雨伞,落寞地走在路上。

“文治!”我再一次跑上去叫他。

他回头望着我。

“这次我不是要拿雨伞给你!”我扑进他怀里。

“你可以等我吗?”他突然问我。

“我不介意--”我回答他。

“不。”他认真地说,“我不是要你做第三者。我过去那边跟他说清楚--”

我没想到他愿意这样。

“我现在立刻回去电视台请假,我这几年来都没有放假,应该没问题的--”

“你不需要这样做--”

“如果不需要这样做,我也用不着等到现在。”他轻轻为我抹掉脸上的水珠,“我不想再后悔。答应我,

不要走。”

我流着泪点头。

“你回家吧,我现在回去电视台。”

我抱着相簿,一个人躲在屋里,把我们儿时偶遇的照片拿出来,放在手上。我找到了一面放大镜,仔细看

清楚照片上的男孩。是的,他是文治,那双令人信赖的眼睛,长大了也没有改变。

一个钟头之后,我接到文治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拿到假期,明天坐最早的班机到旧金山。”

“你确定了要这样做吗?”我再三问他。

“确定了。”他坚定地说。

“你曾经爱过她吗?”

“是的。”他坦白地承认。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曾经爱过另一个人。”

“我知道。”

“不,你看到我和他在车上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开始,那是后来的事。”

“你还爱他吗?”

“我们已经分开了,也许,我已经不是两年多前在学校外面和你分手的那个人--”

“你仍然是那个打秋千的小女孩。”他温柔地说。

如果可以,我只是想把那失去的两年多的岁月找回来,但愿生命从来没有一个杨弘念。我能够把最好的留

给文治。

“今天晚上我要留在剪接室剪辑周日晚上播出的‘新闻特写’,本来很想跟你见面--”他说。

“我等你--”

“不,我也许要忙到明天早上。”

“我明天来送机好吗?”

“不是说不喜欢别离的吗?”他在电话那边厢问我。

“我们不是别离--”

不知是否很傻,我把儿时的照片统统拿出来,仔细看一遍,尤其是在那个公园里拍的。我想看看文治会否

出现在我另一张照片里。

只有这一张,他闯进了我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我到机场送他。

“我只去两天,跟她说完了就回来。”他告诉我。

我曾经埋怨他太婆妈,不肯离开一个他已经不爱的女人,他大可以打一通长途电话就跟她说清楚,但他选

择面对。我不介意当第三者,他却不想欺骗任何人。我还有什么好埋怨呢?

“我到了那边会打电话回来给你。”他抱着我说。

我凝望着他,不忍说别离。

“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当然啦。”

“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世事总是有很多变量,如同明天的雨,不是你和我可以控制的。”

我不舍得让他离开,我很害怕他不再回来。重逢的第二天,我就把他从手上放走,让他回去那个女人身边。

她会不会不让他走?他看到了她,会不会忘记了我?

“要进去了,我很快就回来。”他摩挲着我的脸说。

我轻轻地放手。

“再见。”他深深地吻我。

“文治--”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问我。

“买一些玻璃珠回来给我好吗?什么颜色都好。”

“为什么突然爱上玻璃珠?”他笑着问我。

“没什么原因的--”我说。

他跟我挥手道别。

我并没有突然爱上玻璃珠,只是希望他记着我,希望他在旅途上记着他对我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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