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树上的女人(面包树系列)(23)

「你不是跟光蕙和孙维栋一起的吗?」

「我希望你是我在九十年代第一个见的人。」

「是的。一九九零年了。」他吻我。

他的传呼机响起。

「护士传呼我,我出去看看。」

我独个儿留在医生当值室,那里有一台收音机。八八年除夕,林方文把歌送上电台,八九年除夕还

会不会那样做?我扭开收音机,追踪了几个台,找到和去年相同的一个节目,主持节目的,仍旧是去年

那位女唱片骑师,播的是一首老歌,不是《明天》,也没有新歌,我很失望。徐起飞突然走进来。

「你想听收音机?」他问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看穿了我。

「不听了。」我说。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绒盒子给我。

绒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白金钻石指环。

「这是新年礼物,不是用来求婚的,放心。我替你套上去。」

他把指环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宽紧合度。

「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阔度?」

「我们两个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在车上睡着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

「我偷偷用放在车上的一条绳子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绕了一圈,就知道你手指的圆周了。那一天,

我已经决定买一枚指环给你。」

「为什么是那一天?」

「不知道。自从在教堂见过你以后,便想跟你一起,可惜太迟了,那时你已经有男朋友。后来,你

又变成单身,老实说,知道你跟男友分手,我很开心。」

对于徐起飞,我是无话可说。

迪之的除夕过得并不愉快。田宏与母亲、姐姐、继父以及姨母一家人习惯每年除夕在希尔顿参加舞

会。迪之为了那个舞会,心情很紧张,她是头一次跟田宏的家人见面。一月一日下午,我收到她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表现得很消沉。

「是不是他母亲不喜欢你?」

「她不断在我面前称赞别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律师、医生、建筑师之类,说她们喜欢田宏,我

很尴尬。在他的家人面前,我连一点自尊也没有,好象我配不起他。」

「田宏怎样说?」

「他说最重要是他喜欢我。」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从来没有象昨天晚上那么自卑。」

为了安慰迪之,我答应请她喝下午茶。

我约了迪之在咖啡室见面,迪之迟到,我碰到林方文的母亲,她走进咖啡室买蛋糕,刚好也看见我

,亲切地跟我打招呼。

「程韵。」

「伯母。」

「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近来好吗?林方文怎样?」她坐在我面前。

「我们分开了。」我有点尴尬。

她的表情很意外,问我:「为什么分开?」

我不想说林方文的坏话,她也没有追问我。

「我不了解年青人的爱情。」她叹息。

光蕙也来喝下午茶,她终于甩掉了孙维栋,她找到一个新的男朋友,那个人叫何明翰,是光蕙上司

的朋友,是几间地产代理公司的老板,非常富有。他比光蕙年长二十年,已婚。

「他疼我疼得不得了,我喜欢什么,他都给我。」光蕙春风满脸,她手上的钻石指环比我那一枚大

得多。

「但他是有妇之夫。」我说。

「我和他一起很快乐。」

「你这样不等于做了他的情妇吗?」迪之跟她说。

「情妇是很浪漫的身分。」光蕙说。

「我才不要做第三者,我要做正印。」迪之说。

「何明翰跟卫安不同,他很有情义。」光蕙揶揄她。

迪之冷笑:「他是不是跟你说,他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感情,只有责任?他是不是说,你是他一生

中最爱的女人?」

光蕙哑口无言。

「男人都是一样的。」迪之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那个女人。」

「我不需要他离开她。」光蕙倔强地说。

「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你。」我说。

「总比跟孙维栋一起好,这个世界,好男人太少了,我没有你们两个那么幸运,找到条件好的单身

男人。」光蕙苦笑。

迪之听到光蕙自怜,也内疚起来,「我也不见得好,我要跟一个封建家庭对抗。」

「可能是我有问题吧,我迷恋有缺憾的爱情。我现在才发觉林放从前写给你的《明天》写得真好。

」光蕙哼着歌:

「告诉我,

我和你是不是会有明天?

时间尽头,会不会有你的思念……」

迪之极力讨好田宏的母亲,圣诞节还没有到,她已经在想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我倒想送一件毛衣给

徐起飞。那天,我们一起逛百货公司。

「你爱徐起飞吗?」迪之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我?」

「我觉得你好象仍是爱林方文多一点。」

「为什么这样说?」

「只是一种感觉。」她说,「你忘了我们的月经是同一天来的吗?我和你有心灵感应。」

「我现在爱徐起飞。他对我很好。」

「你最大的弱点便是爱才。」迪之说。她突然推了我一下,说:「你看看是谁?」

我看到乐姬,她一个人正在选购男装内裤,手上拿着一条黑色比坚尼内裤。

「林方文爱穿这么性感的内裤的吗?」迪之问我。

「也许他改变了品味。」我说。

「我们走吧。」我说。

太迟了,乐姬看到我和迪之,并且主动走到我们跟前。

迪之跟她说;「你真开放,替男人买内裤,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做得到的。」

乐姬不甘示弱,说:「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没有看过男人穿内裤吧!」

「林方文好象不喜欢穿黑色的。」我说。

「不是买给他的。」乐姬潇潇洒洒地说:「我跟他分手了,我真不明白,你如何忍受他。」

我以为我一直努力忘记林方文,可是听到他和乐姬分手,我竟然有一个很坏的想法,他会不会回到

我身边?

回到家里,走进睡房,我竟然听到艾尔加的《爱情万岁》,林方文送给我的瓷象老人音乐盒开动了

,没可能的。

「可能是刚才替你收拾房间时候不慎碰到了开关。」母亲说。

为什么那样巧合?瓷象老人悠远地拉奏一百年前的盟誓,每一个音符都教人伤痛。

电话也在那个时候响起。

「喂--」我战战兢兢拿起电话筒。

「是我。」是徐起飞。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今年除夕我不用当值,可以陪你,你喜欢到什么地方吃饭?」

「去哪里都可以。」我的心很乱。

「去兰桂坊好不好?」

「好的。」

「起飞--」

「什么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话,我也许想知道我爱他有多深。

「什么事?」

「我们一起度除夕。」我告诉自己,忘了林方文吧,回去他身边,只会换来多一次痛苦,而且他也

许已经不爱我了,而徐起飞是我实实在在掌握得到的男人。

我戴着徐起飞去年除夕送给我的钻石指环,跟他在兰桂坊一间法国餐厅吃除夕晚餐,看到我戴着指

环,他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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