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里的单人床(都会爱情系列)(7)

巨型海报挂在铜锣湾一间百货公司的外墙﹐每个经过的人﹐都会看到﹐只要你的阿素经过﹐她也一定会看到。

你和她的盟誓﹐将会在整个铜锣湾流传。

海报挂出的第一天﹐我们的生意立刻好起来﹐很多情侣专程来寻找阿素和云生。

最高兴的要算是惠绚了。

「没想到这种宣传手法真的行得通。」惠绚说。

「那就证明盟誓愈来愈少了﹐所以人们看到会感动。」徐铭石说。

这一天﹐整天在下雨﹐雨停了﹐还看不到你要等的人。

星期天﹐我们忙得不可开交。

有顾客问我们﹐阿素和云生是不是真有其人。

也许﹐云生和阿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差不多打烊的时候﹐你怒冲冲的来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凶巴巴地质问我。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凶。

「那张海报﹐我看到了﹐你为什么利用我﹖」

「我不是利用你﹐我只是想替你把她找出来。」我解释。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无情的说。

看到你这样保护另一个女人﹐我反驳你﹕「她不一定还爱着你﹐也许她已经忘了她跟你的盟约﹐也许她已经爱上另一个人﹐也许她已经嫁人了﹐而且日子过得很幸福。」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难道只有你才可以给她幸福吗﹖你别再自欺欺人。」

「不会的﹐她不会幸福的。」你凄然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幸福﹖男人总是以为﹐女人离开了他﹐便得不到幸福。」

「总之我不应该相信你。」

你望也不望我一眼﹐拂袖而去。

徐铭石跑过来问我﹕「什么事﹖」

我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说﹕「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回 家。」

徐铭石送我到停车场﹐雨一直没有停。

「我送你回 去吧。」我跟徐铭石说。

「不用了。」他彷佛看穿了我的心事。

「雨很大呀﹐我送你吧。」

他替我关上车门说﹕「我想一个人走走﹐我明天要到青岛。」

「为什么﹖」

「一个朋友的爸爸在上面开酒店﹐酒店的窗帘都要交给我们设计。」

「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有点眉目才告诉你﹐让你高兴一下。」

「要我去吗﹖」

「你留在香港等我的好消息吧。」

「什么时候回 来﹖」

「三 天之后。」

「一路顺风。」我祝福他。

「小心开车﹐雾很大。」他叮嘱我。

他在汽车喷出的烟雾里离我愈来愈远。

今夜的雾很大﹐西环最后一间屋隐没在雾中﹐我在阳台上遥望你住的单位﹐什么也看不到﹐我只知道﹐你大概在那个地方。

我并不稀罕你的爱﹐我关起屋里所有的窗帘﹐把你关在外面。

我伏在抱枕上饮泣﹐我住的地方﹐距离你住的地方只有一千公尺﹐开车只要五 分钟﹐走路要三 十分钟﹐但是只要站在阳台上﹐我就能看到你屋里的灯光﹐是天涯﹐还是咫尺﹖凌晨四 点钟﹐政文回 来了。

「肚子很饿﹐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他问我。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前天吃剩的白饭。火腿和鸡蛋是钟点女佣买的。

我用火腿﹑鸡蛋﹑葱花和两茶匙的虾酱炒了一碗饭给他。

「好香。」他说。

他把那碗饭吃光。

「很好吃﹐想不到加了虾酱的炒饭是那么好吃的。」

他的嘴角还黏着一粒饭。

「我想搬出去住。」我跟他说。

「什么﹖」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把那只碗拿到厨房里洗。

「我无法再留在你身边。」我告诉他。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站在厨房外面问我。

我站在洗碗盆前面的一扇窗看着你住的地方。

「他是什么人﹖」

「我没有跟其他男人一起。」

「那是为什么﹖」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应该怎样回 答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我爱一个男人﹐就不能给另一个男人抱﹐纵使我爱的男人并不爱我﹐我仍然要忠于自己的感觉。

他哀哀地望着我。

「让我冷静一下好吗﹖」我恳求他。

他沮丧地走进睡房。

我在厨房里坐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

政文再次站在厨房外面﹐穿上昨天的那一套西装。

「我要出去。」他说。

「哦。」我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他一定很恨我﹐惠绚说得对﹐他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为了避免输﹐他宁愿首先放弃。

「明天。」我低着头说。

「你会后悔的。」他说。

他出去了﹐晚上也没有再回 来。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别人以为很幸福的女人﹐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我站在阳台上直到天亮﹐雨不停地下着﹐我已经看不见你的那一扇窗。

那个早上﹐我离开薄扶林道﹐搬到布艺店的阁楼。

阁楼只有百多呎﹐孤灯下﹐我睡在沙发上﹐那盆樱草又长出新叶了﹐但是这一扇窗﹐再看不到星星。

我告诉惠绚我离开了政文﹐走的时候﹐只带走那一座电暖炉和几件衣服。

「你看你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她跑来阁楼找我。

我没有后悔﹐离开政文﹐是一种解脱﹐我曾经以为他是陪我走到世界尽头的人﹐原来他不是。

「你本来住差不多两千呎的地方。」惠绚说。

我倚着抱枕说﹕「可惜这扇窗看不到星星。」

「你太任性了。」

惠绚看到我在马德里买的那块手烧瓷砖。我把它带在身边。

「就是为了他﹖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我知道﹐不用告诉我。」

「你是不是在做梦﹖」惠绚没好气地问我。

「你就当我在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而这个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夜里﹐孤灯下﹐我提笔写信给你。

云生﹕

这一扇窗﹐再看不到星星。

星星好像很拥挤﹐实际的距离却很遥远。

天文学家说﹐星星的拥挤度等于在欧洲大陆放三 只蜜蜂。

为什么是三 只而不是两只﹖如果是两只﹐会不会简单得多﹖苏盈虽然不知道是否还可以把抱枕送给你﹐我还是缝了第二 个抱枕。我把信藏在抱枕里﹐这个抱枕是用白色格子布造的﹐配上三 颗西梅色的钮扣。

那天晚上﹐徐铭石突然来到阁楼﹐把我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我。

「我出走。」

「出走﹖」

「从一段消逝了的爱情逃出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去了青岛的那一天。」

「杨政文没有来找你吗﹖」

「他不会的﹐他不会原谅我。」

「这里怎么可以住﹖」他怜惜地说。

「这里很好啊。以前住的房子太大﹐反而觉得寂寞。」

「我替你找个地方暂时住着。」

「不用了﹐住在这里﹐上班一定不会迟到。」我笑说﹐「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回 来﹖」

「刚下机﹐经过这里﹐看到阁楼有灯﹐以为你忘了关灯。」

「生意谈得成吗﹖」

「很好呀﹐迟些还要再去青岛。」

「我从来没去过青岛﹐我也想去。」

「下个月要到那边开会﹐一起去吧。肚子饿吗﹖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你回 去睡吧﹐你的样子很累。」

「是吗﹖」他微笑说。

「一个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起周清容﹖」

「在青岛的时候也曾想起她。」他惆怅地说。

「那为什么要分手﹖」

「那你为什么要跟杨政文分手﹖」他反问我。

我不好意思坦言我爱上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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