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苏西堕落(6)

“你少在我办公室大呼小叫。”

苏进叫妹妹,“我们走。”

然后他指着苏西,“我一定会证实你堕落。”

苏西既好气又好笑。

苏近与苏周两姐妹仰一仰头就跟着走了。

雷律师没好气,“早知不接这份古怪透顶的遗嘱来办。”

苏西问:“一妻一妾可算堕落?”

“站在女性立场来说,是天下最荒唐的堕落行为。”

苏西微笑,“可是,他却不准我们胡调。”

规矩,是用来加诸别人的一件事。

别人犯错,罪不可恕,自己的闪失,则永远情有可原。

“苏进怎会知道你约会朱启东。”

“他用私家侦探。”

“卑鄙。”

“我也用私家侦探盯他。”

“苏西,怨怨相报何时了。”

“我想多了解这一个大哥。”

“你看,金钱万恶。”

苏西笑,“可不是。”

郭氏侦探社有人在家门口等她。

“苏小姐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一定有重要消息。

“请到舍下。”

把那位郭先生请进书房,轻轻关上门。

苏西接过一只大信封。

打开,是一叠照片,拍得玲珑清晰。

苏西一看,震惊,呆住,掩着嘴。

真没想到!

照片里两个男人,一个是苏进,另一个是----一张非常英俊熟悉的面孔,苏西认识

他,她定期见这个人,他是苏西的心理医生司徒伟文。

苏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天下竟会有这样怪异的事。

她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手足无措。

只听得郭侦探说:“他俩每星期一及五定期见面,来往超过一年。”

苏西吞下一口涎沫。

“两人感情很好。”

苏西用右手不住抚摸左手臂,像是想把汗毛安抚下去的样子。

“你没料到会发现这样的秘密吧。”

苏西颔首。

“潘朵拉的盒子一打开,所有邪魔古怪都飞逸出来,叫人永无宁日。”他说的是希

腊神话故事。

过片刻,苏西试探着问:“这……算是堕落吗?”

小郭有一丝讶异,却十分平和地答:“成年人有权选择密友。”

小郭说得对。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大哥,另一个是我的医生。”

小郭意外,“不是你的男友?”

苏西吁出一口气,“不不,谢谢天,幸亏不是。”

小郭如释重负,“那,我比较容易说话了。”

什么,难道还有下文?

“事情有点复杂,你看。”

小郭再掏出一只信封。

案中有案,这侦探查案好手段。

信壳里仍然是照片,一位资深记者说过,一张照片胜过千言万语,果然。

苏西一看,耸然动容:“啊。”她低呼出来。

可不是值得惊叫,这次,照片中一人是司徒医生,另一人是美貌少女,两人态度热

昵,司徒的手正在抚摸少女的长发。

苏西说:“这女孩是司徒医务所的接待员殷小姐。”

“呵,你全认识,这三角关系对你不陌生。”

“如此复杂!”

“苏小姐,我正担心你也是其中一个主角。”

苏西忍不住,“啐。”

“既然是个旁观者,再好没有,”小郭停一停,“他们的关系日趋紧张,苏进已经

起了疑心,在星期一与五以外的日子里,都出现在医务所附近。”

“嗯。”

“苏进是一个浮躁骄做的人----”

“你怎么知道?”

小郭微笑,“我藉故向他问路,得到非常不礼貌的待遇,从此得到的结论。”

“是,”苏西点头,“他母亲宠坏他,他为人自私、自大。”

小郭这才明白到,兄妹同父异母。

他说下去:“我预料纸包不住火,苏进不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

苏西十分担心,“都是成年人,不会闹事吧。”

小郭想一想,“我们走着瞧。”

他站起来告辞。

苏西趁母亲尚未回家,匆匆收起照片。

一向厌恶苏进的她忽然起了怜悯之心。

这人原来愚昧至此,他自己住在玻璃屋里,却向别人扔石头。

这是报复的好机会。

只要把两份照片送到大宅,苏西一看,必定面如死灰,如果想更彻底地叫他们丢脸,

更可叫苏太太也收一份。

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不算过分。

但是,苏西却不打算那样做。

她所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报复只有使她变得像苏进一般阴险,她一向看不起他,

如果变得同他一样,苏西无法向自己的良知交待。

那才是真正的堕落。

苏西决定把这个秘密放在心中,不去揭发,说也奇怪,心内重压忽然消失得一干二

净。

也许这便是宽恕,可是,更可能是自爱。

那家人一直踩低她,那不要紧,她可不能轻贱自己。

苏西决定维持缄默。

她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

啊,是母亲忘记带锁匙?

她走到大门前。

这时,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话。”

抱怨地:“你从来不请我进屋喝杯咖啡。”

母亲的声音:“这是我女儿的家。”

“也是你的家。”

母亲沉默一会儿,“希望你多多包涵。”

“我都包涵了五年了。”

苏西吓一跳,没想到门外的先生如此好耐心,顿时恻然。

她是忽然下的决心,迅雷般拉开大门。

门外两个中年人呆住了。

苏西满面笑容,“妈妈,请朋友进来喝杯咖啡呀。”

那位先生虽然已经白了半边头,可是精神奕奕,修饰整齐,使苏西觉得宽慰。

更宽心的是苏西的母亲,泪盈于睫,转过头去,“进来吧。”

苏西顺手抄起外套手袋,“失陪,我约了人看电影。”

黄女士同女儿介绍:“这位是郑计祥。”

苏西笑说:“郑先生,你们多谈谈。”

她避出门去。

母亲也是人,也需要异性的慰藉。

为着女儿,已经回避那么久,现在苏西已经成年,她知道该怎么做。

在苏西眼中,母亲最高贵最圣洁,她从来不会当着男友对女儿说:“叫陈叔叔”

“叫林伯怕”……男友是男友,同女儿不相干。

最讨厌是一种把男人带到家来还要命女儿出来叫爸爸的母亲。

苏西无事可做,独自看了一套文艺片,散场后,忽然心血来潮。

她到医院去找朱启东。

在接待处说出这个名字,就得到礼貌待遇,由此可知,他相当受到尊重。

不过又问了好几回,他们才告诉她,他在医生休息室。

“小朱连续两日一夜当更,也许在休息室小睡。”

苏西犹疑一刻才推门进去。

朱启东躺在长沙发上,一条腿搭地上,累极人睡。

嘴巴微微张着,有轻微鼻鼾,脖子上诊症听筒尚未除下,胡髭早已长出来。

苏西有点意外,真未想到做西医如此吃苦。

她不忍吵醒他,正想退出,朱启东转一个身。

他问:“谁。”

苏西轻轻答:“我。”

朱启东睁开双目,微笑说:“你怎么来了?”

苏西有歉意,“打扰了你。”

“不,我也快下班了。”

他并没有起身,却示意她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苏西,你是我的爱婀她。”

隔一会儿,苏西才想起爱婀她是人体内通往心脏最大的血管,藉以维持生命。

苏西也笑。

片刻,她说:“待你下班后我再来。”

他点点头,送苏西到门口。

那么辛苦忙碌,怪不得没有女友。

感情多半靠时间孵出来,不痛下功夫,就没有收获。

看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回转家去。

果然,母亲的朋友郑先生已经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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