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10)

“怕呀?”

“哼!”朱莉莉挑衅道:“我才不怕,人各吃得半升米,哪个怕哪个?”

信手便拈了桌上的香烟燃点。是劣烟,呛得很。不过闯荡江湖,岂容有失?惟有强忍。

一个见状,有意捉弄,一口衔两根,俄着她。朱莉莉不甘后人,好胜地、一口街了四根。大汉们怪笑,给她点火。洋火喷的猛亮,唬了她一下。

“暧——”她含糊地:“干啥?我怕火的呀,谋杀么?一点也不孝顺!”

“一丁点的火也怕?”

“喂,那欲火焚身时怎么办?”

朱莉莉刚表演抽烟喷烟,被人如此调笑,有点委屈,但觉像个小丑。嗓子也呛得半哑。“呸”地一吐,把烟头都踩扁。

“不抽了,不玩了。”

“玩不起啦?脸皮这么嫩,怎么当大明星?暧?口袋布做大衣——横竖不够料。”

她气得很,悲从中来:

“你们就不敢跟阮梦玲这样玩?"

“老子只要跟你玩,你卖不卖?”

一天到晚都饱受挪揄委屈,才获一点青睐,马上又惹来闲气。小角色都是悲哀的吧。朱莉莉自恨熬不出头,哭出来。但不能让人瞧见,急忙转身跑掉。

背后就传来一阵怪笑声,卑鄙的男人、委琐的男人。她用半嘶哑的嗓子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料不好?我是命不好!”

嘲笑没住呢:

“晴,哭了!阮梦玲这般红,也自杀过七遍呢!”

不!

一定得飞上高技。

那日子到来了,谁也不敢对她造次。她要报仇!

真的,有什么门路?

这几天一直打听。

终于机会来了。

白云飞穿着黑色的背心泳衣和泳裤,好不英武。自跳板下跌,直插水中,水花慑于他身手,不敢四溅。

朱莉莉的影子在泳池外匆匆闪过。

过了一阵,她出现了。

换过一件性感的彩色缤纷的泳衣,也来凑兴了。她苦心孤谐地在泳池旁绕圈子,拍着水,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

挺胸收腹地装作偶然走过,遇上了,遥向白云飞打个招呼。

“白先生,真巧!”

他一愕。她在跟踪?她来碰他?“美丽的小姐,你好。”

“怎么一天到晚都碰上你啦?”

他浅笑。

“你不喜欢看到我?”

“哼!”她小嘴一撇:“一看就知道一一一不是好人!”

“哦——”有点疑惑色变。

朱莉莉扭着腰肢撒娇:

“你跟导演熟,也不让他给我加点戏。我呀,才只有三句台词!”

原来如此。他道:

“念来听听。”

她连忙正色,起立,是充满感情的表演:

"一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

他不知她底细,失笑。见她看似天真、冶荡,有点色迷迷,且她又穿得那么少。

他嘴角歪着游戏的念头,先跟她玩一下,玩过了,就干掉她。她好像留不得,吱吱喳喳的大嘴巴。

他道:

“跟我来。”

“到哪儿去?”

“晤——个神秘的地方。”又勾引:“你去不去?”

她越趄了。

“怕?”他笑:“别怕。要是阮梦玲又闹自杀了,反正有你好处。来!”

反正有你好处?

她回心一想,江湖上行走的女子,早晚也得豁出去。也受不了他的诱惑呀。

“我,就回去换件衣服。”扭扭捏捏的。

他的架子来了:

“过了五分钟,我就不等了。”

话还未了,她飞跑回旅馆去。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艳红的晚装——公家的。不忘披上披肩——公家的。

还有涂口红。那口红,因签名在大木箱上而赔了不少,真不值。

好了,终于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在镜前出现。朱莉莉面对卫生间中的镜子,做出迷人的姿态,自喻道:

“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

一回过头去,这小房间中,几个三流小角色,一个半睡,一个看画报,一个剪趾甲,都盯着她,奇怪,如此的雀跃。

拥挤不堪的小房间,她要作别了。

她傲然出门,有如一只孔雀。

今晚一定在舞会中出尽风头了。千人醉,万人迷……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他。

兴致勃勃地亮相。

一出来,左右一望,前后一棵,怎么不见他?再看看手表,是不是因自己迟到,他便不等她?真的这样狠心?

四下搜寻梦中情人。

她见到他了,驾着摩托车来。

不是到舞会去吗?

白云飞一身轻便的飞行装束。一见她打扮得如一棵圣诞树,便呆住了。

“你干什么?穿成这样?”

她见男人呆住,还道他惊艳呢。沾沾自喜。——后来才知道苦况。

他把女人安置在摩托车旁,一只附加的“小艇”上,一路风驰电掣,来至机场。

原来把她带上小型飞机上去。

飞机是双座位,一前一后。他把她安置在前面,他在她身后。

双臂环过她,开动了机器。

朱莉莉未坐过小型飞机,且那么接近控制台,十分惊喜。

当他开动机件后,二人升至半空。她才好像突然发觉,他把她紧紧地拥住。

便挣扎:

“不要!不要!”

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呀,不是他,是她的大披肩,把她缠住了。方才满面通红。

白云飞不动声色看她作态,到她发觉错怪了,才调侃:

“女人说‘不’,心里就是‘要’。”

她死要面子:

“我是说‘不要’!”

“男人要是知道女人心里头想些什么,他至少比现在大胆十倍。莉莉,我爱你,你爱我吗?”

刚实施“美男计”,说着便在飞机上强吻她,十分的刺激。这女的欲拒还迎,十分忙碌。

飞机在夜空中驰驶。沿途是荒郊,下面有驻扎的营幕,做探测掩护。这是白云飞的命令,可见进行得顺利。

在朱莉莉厮混得昏头转向时,他已暗起杀机。于任何一处把她推下去,一定尸骨不全,死无葬身之地。多可惜,一个长得不错的风骚女,若非知得太多……

她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喃喃:

“我们回去啦,我头也昏了,不要飞啦。”

雷声忽地一响。

夜空被电光锯齿撕裂了。

一下惊雷好像要诉说人间一件重大的事情,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响雷声又追逐而来了。

电光再闪——不,前面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折射自山林丛处,看不分明。

朱莉莉见天气骤变,手足无措。死命紧抓所有的杆状物,飞机开始失控。

风雨来了,像一个巨型的花洒,在大地头上泼洒。

心存杀机的白云飞自身难保,也顾不得险象横生、乱冲乱拉的飞机了。

情急之下,他自行跳伞逃生。一下子人已不见。剩下那惊惶失措的朱莉莉,哇哇大嚷。飞机只管朝前冲去,眼前都是漆黑一片……

她抖颤狂叫:

“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失去控制的飞机,不能煞止,撞向一些不明物体——

那是一层流沙。

如一个缺口,飞机自流沙层向下俯冲,直如无底深潭。

不知过了多久。

惊恐过度的红衣女郎,早已吓得昏过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飞机终于“着陆”了,但不是平地。

它是顺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剑,下坠如滑行。

这剑,便是刚才折射的金光。

它被握在一个金人手中。

金人如同上海的百货公司般,是一座座宏伟的建筑物。它们穿上了夷狄服装,矗立在这个神秘的地方,镇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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