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14)

的事。话说到这种地步,就再也不可能转圜了。总之,一切都结束了。说得再坦白一点,是

我被他甩了!”她低下头去,用手抚弄裙角,下意识的把那裙角摺叠起来,又打开去。“我认

为,他这次是真正的‘醒’了。”李慕唐没说话,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说任何话都是多

余的。一个人如果心灵上有伤口,只有时间才能医治它。他虽是医生,也无能为力。室内安

静了一会儿。然后,她忽然振作了,伸了个懒腰,她摔摔头,潇洒的笑了。“不要那么哀愁

的看著我,你瞧,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脸上并没有刺上‘失恋’两个字,是不是?而且,

我绝不能,绝不能……”她强调著:“破坏你这屋子里的安详和恬静。”她又一次环视四周。

“慕唐,你知道你有一颗好高贵的心吗?不止高贵,而且宽宏。”又来了!那轻飘飘的感觉。

“是吗?”“是的,”她肯定的说,凝视他。“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好高贵。

你有种特殊的气质,你文雅,实在……像……像一片草原。我这样说你一定不懂。是这样的,

我的生活、恋爱,都像飘在天空上的云,很美,却很虚幻。你呢?你是一片草原,绿油油的,

广大、平实,而充满了生机。这就是为什么,我总喜欢往你这儿跑的原因。当我在天空飘得

快掉下来了,我就直奔向你这片草原,来寻求实实在在的落脚点,来找寻安全感。”她紧盯

他,眼光深不可测。“你懂了吗?”

“有一些懂。”他说。她靠近了他,双手兜上来,绕住了他的颈项。

“慕唐。”她低声叫。冰儿,这不公平。他心里想著。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灌醉我。

他用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冰儿,你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吗?你受了徐世楚的刺激。现在,你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事实上,你对我了解不深,我是草原或是高山,你并不能十分肯定,你之所以想接近我,只

因为你的失意。”“不,你错了。”她说:“你一再低估你自己。”她把他的头拉了下来,

睫毛半垂著,眼睛里盛满了酒,浓浓的、醇醇的酒,浓得可以醉死神与佛。“慕唐,我很讨

厌吗?”她低问。

“不,你非常、非常、非常可爱。”

“那么,”她吐气如兰:“吻我!”

“不。”他挣扎著。“为什么?”“那不公平。”“对我不公平吗?”“不,对我不公

平!”“怎么讲?”“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还有没有魅力,还能不能让男人心动。”“那

么,我的证明失败了?”她轻扬著睫毛问,有两滴泪珠沿著眼角滚落。“你是告诉我说,我

已经没有丝毫的魅力,也不能让你动心了?是吗?是吗?”

哦,冰儿,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你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定力来避开你。但是,这样太

不公平,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你正受著伤,受伤的动物寻求安慰,和健康的动物寻

求伴侣是两回事。当你的伤口愈合,你会发现你愚弄了自己,也愚弄了别人……

“我明白了。”她忽然说,放开了他。“抱歉,”她涨红了脸,满脸的挫败、失意、和痛

苦。“我是——自找其辱!”她转身就往门外冲。他一把拉住了她,飞快的把她拥入怀中,低

下头,他的唇就炽热的紧压在她的唇上了。

唉!冰儿,管他公不公平!我醉了。他想著,他的唇紧紧的、紧紧的贴著她的,他的手

臂强而有力的拥住她。他的心狂猛的跳著,每跳一下,是一声低唤;冰儿!冰儿!冰儿!冰

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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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冰儿都一下班就直奔李慕唐的诊所。

平常,李慕唐每日三餐,都十分简陋,早餐自己冲杯牛奶,烤片吐司就解决了,中餐和

晚餐多半都是朱珠或小田她们打电话叫便当来吃,“便当”是这个工业社会的新兴行业,专

为了这些忙碌得无暇做饭的人而产生的。所以,诊所后面虽然也有厨房和餐厅,却如同虚设。

冰儿既然每晚六七点钟就来,他们的便当就多叫一份;冰儿会乖乖的陪他们吃便当。然

后,她就在诊所里整理被病人弄乱的书报杂志,每当有母亲拖儿带女来看病时,她也会帮人

照顾孩子。她只是不走进诊疗室,李慕唐后来发现,她很怕看到打针,也不能见到血。

冰儿的“报到”,带给诊所小小的震动。朱珠说:

“看样子,快了快了!”

“什么东西快了快了?”雅珮问。

“我们的李医生,快被套牢了。”

“什么快被套牢了?是已经套牢了□!”

两个女孩就“格格格”的笑了起来。然后,雅珮问:

“你家的鱼池还搁在那儿呀!”“没有白搁著,这几周,我哥哥和他的同事们都来钓鱼,

上星期钓起一条八斤重的大鲤鱼,三个人合力才把它拖上岸,好好玩啊!……”朱珠和她的

鱼池,谈论的声音那么近的荡在耳边,那事情已距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

日,他才真会去那鱼池钓鱼。他想著,不自禁的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冰儿怎么还没来呢?

那种期待的情绪,已经把他所有的思绪占满了,把他的意志控制了。

一连三天,都在天堂。

冰儿那么乖巧,那么宁静。坐在候诊室里,一坐就是整个晚上,如果候诊室里不需要她

工作,她就捧著本小说,在台灯下细细阅读著。有时,李慕唐会不相信,这就是那个会闹会

叫会服毒会拚命的女孩。这三天,她温柔得就像中国的一句成语“静若处子”。每晚,当李

慕唐的工作结束后,他们就会手携著手的上了楼,到了楼上房间里,房门一合上,冰儿就会

热烈的投入他怀中,用双手环抱著他的腰,把面颊紧偎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反覆的低喊: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唔,”他哼著,被她的热情扰得全身热烘烘的。“我不是一直在你视线之内吗?”“视

线之内?”她惊呼著:“太阳也在我的视线之内呀,星星也在我的视线之内呀!你是医生,

一定可以知道人类的视线,最远可以达到多远……”她垂下睫毛,推开他的身子,受伤的说:

“老天,你一定‘不想我’!”“谁说我不想你?”他慌忙把她拉回怀中。“我每天一睁开眼睛

就开始想你,到了五六点钟就心神不宁,看窗子总要看上几百次,每当有人推门进来,就以

为是你。”他盯著她。“早知爱情这么让人神魂不定,真不该让自己陷进来。”

“你后悔啦?”她问。“才怪!”于是,他会紧拥著她,给她一个热烈的,缠绵的吻。这

吻往往把两人间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她那柔软的身子,散放著那么强大的热力,他会不可

自持。可是,她总是及时摆脱了他,跑去烧开水,冲茶……把他按进沙发深处,为他按摩,

让他放松那紧张的肌肉。

有一次,她垂著眼睑,半含羞涩半含愁的说:

“我并不是保守,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彼此的一种责任。你是那种死心眼的人,

你说过,我对你的了解并不深。而且,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负担。”

冰儿啊,你对人性,怎能了解得如此透彻呢?

所以,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都会非常平静,非常甜蜜,非常温柔的度过去。他们

谈小说,谈人生,谈彼此的过去,谈理想,谈抱负……时光匆匆,两小时总是不够用。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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