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23)

怒喊,走了过去,他盯著他的儿媳妇:“你的话什么意思,解释解释看!”

“我那有说话的余地啊!”美琦嗲声说:“培中培华都没有说话的余地,何况我们当儿

媳妇的呢!”

“好!”老人说:“你既然知道你没有说话的余地,你就免开尊口吧!”“爸爸!”培

华抢前了一步:“您的意思是只认若尘,不认我们了,是不是?”“有什么认与不认的?”

老人激怒的说:“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有没有一份做儿子的样子?那一次你们来风雨园,不

是吵闹得天翻地覆?你们如果要多来几次,我不短命才怪!”

“很好,”培华说:“我们既然如此不受欢迎,我们就走吧!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

说,”他掉头看著耿若尘:“若尘,算你胜了,四年来,你对父亲的一切都置之不顾,现

在,你知道父亲所剩的时光无几,你就赶回来献殷勤了!这正是你一贯的作风!既然今天晓

得回来,为什么当初要发誓不回风雨园呢?嘿嘿,本来吗,”他冷笑连连:“你怎么舍得这

份家产啊?”耿若尘的面色变得惨白,太阳穴上那根青筋在急速的跳动,他把酒杯放在炉台

上,向前跨了几步,在大家都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已经对著培华的下巴挥去了

一拳,培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摔倒在地上,带翻了茶几,又带翻了花瓶,花瓶里的水淋了

他一头一脸。思纹尖叫起来:

“要杀人啊!救命啊!”

在一边旁观的斌斌开始大哭起来,叫著说:

“爸爸死掉了!爸爸死掉了!”

美琦反手给了斌斌一个耳光,骂著说:

“你哭什么丧?小杂种!”

斌斌哭得更大声了。耿若尘扑过去,一把抓住培华胸前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培华怕

再挨打,急急的说:

“我是文明人,我不跟你这种野人打架!”

耿若尘用力的把他再推回到地上去,摔摔手,恶狠狠的瞪著他说:“我真想杀掉你!如

果不是看在爸爸面子上,如果你不是窝囊得让我恶心的话,我今天就会杀掉你!你想留住这

条命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好,好,”培中说:“培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走吧!再不走,被这样莫名其妙

的谋杀掉,说不定再被毁尸灭迹,那才冤枉呢!”他狠狠的瞪了耿若尘一眼:“若尘,守住

你的财产吧!等你成了大富翁的时候,说不定那个纪霭霞会从她的董事长身边,再投回你的

怀抱里来,那时,你就人财两得了!哈哈!”他退后一步:“你有种,就别用拳头逞强!这

到底还是个法治世界呢!”拍拍手,他大叫著:“孩子们!上车去!”

“我不,”六岁的凯凯说,一对眼睛骨碌碌的转著:“我要看叔叔和人打架,”他走到

耿若尘身边,崇拜的问:“你刚才用的是不是空手道?”“小鬼!你给我去死去!”思纹尖

叫著,一把扯住凯凯的耳朵,把他从耿若尘身边拖走,于是,凯凯就杀猪似的尖叫起来,一

面叫,一面喊:“我让那个人用空手道打你!”他始终没弄清楚若尘也是他叔叔。“打

我?”思纹用另一只手左右开弓的给了凯凯几耳光:“我先打死你!你这个小王八,小混

蛋!小杂种……”在一连串的咒骂声与哭叫声中,她拉著凯凯跑到大门外去了。

培华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了拉西装上衣,拂了拂满头滴著水的头发,他一面退后,一面

对耿若尘说:

“我会记住你的,若尘,我会跟你算这笔帐的!大家等著瞧吧!”

美琦拖著哭哭啼啼的斌斌,也往屋外走去,同时,仍然用她那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声

音说:

“十个私生子,有九个心肠歹!”

然后,他们统统退出了室外,接著,一阵汽车喇叭的喧嚣,两辆车子都故作惊人之举似

的,大声按喇叭,大声发动马达,大声倒车,又大声的冲出了风雨园。这一切,恍如千军万

马般杀了来,又仿佛千军万马般杀了去。终于,室内是安静了。是的,终于,室内是安静

了,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大家在沉重的呼吸,只有那老式的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

然后,李妈悄悄的走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收拾那花瓶的残骸和地毯上的余水。翠莲也挨了进

来,静静的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老人跌坐在沙发中,他用手捧著头,坐在那儿一语不发。

耿若尘斜倚著壁炉站著,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李妈收拾房

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招惹他。他只是定定的站著,直著眼睛,竖著眉,

一动也不动。终于,李妈和翠莲都收拾好了东西,都退出去了。室内更安静了。这种寂静是

恼人的,这种寂静有风雨将至的气息,这种寂静令人窒息而神经紧张。江雨薇从她缩著的角

落里挨了出来,正想说两句什么轻松的话,来打破这紧张而窒闷的空气。可是,蓦然间,耿

若尘回过头来了,他的脸色由惨白而变得通红,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额上一根根的青

筋都暴胀了起来。他一下子冲到老人的身边,跪在老人前面,他用双手用力的抓住老人的两

只胳膊,摇晃著他,震撼著他,嘴里发出野兽负伤后的那种狂嗥:心有千千结22/46

“爸爸!你帮帮忙,你不许死!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老人用手抓住了儿子

的头发,他揉弄这乱发,他凝视著那张年轻而充满了激情的面孔,他的眼里逐渐蓄满了泪,

他的声音沉痛而悲切:“儿子,生死有命,一切由不了你自己呵!可是,孩子,你帮我争口

气吧!你帮我争口气吧!别让人家说我耿克毅,死后连个好儿子都没有!”“但是,爸爸,

在听了培中培华那些话后,你叫我怎么待下去?怎么留下去?”他狂叫著。

“你想中他们的计吗?儿子?”老人深深的凝视著若尘。“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来赶走

你的,你明知道的。若尘!别中他们的计!”他恳切的看著他,语重而心长:“记住,若

尘,假若你能帮我争口气,则我虽死犹生,假若你不能帮我争这口气,我是虽生犹死呵!”

耿若尘仰著脸,热切的望著他父亲,然后,他猝然间把头仆伏在父亲的膝上,发出一阵沉痛

的啜泣和痉挛,他低声喊著:“爸爸,告诉我该怎么做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老人用颤抖的手紧揽著儿子的头,他举首向天,喃喃而语:“有你这样靠近我,我已经

很满足了!这么多年来,这是我们父子第一次这样接近,不是吗?”他脸上绽放出一层虔诚

的光辉:“这些日子,我常觉得你母亲在我身边,若尘,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子!我常

想,在我生命将结束的时候,还能和你这样相聚,我是够幸福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

能苟求什么呢?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必定不会让你的两个哥哥,践踏在我的尸骨上高歌

吧?若尘,若尘,坚强起来!若尘,若尘,帮助我吧!”

耿若尘抬起了头,他眼里还闪著泪光,但他的脸孔上已带著某种坚定的信念,某种热烈

的爱心,某种不畏艰巨与困难的坚强,他低声而恳挚的说:

“你放心,爸爸,你放心!你这个儿子,或者很任性,或者很坏,或者是个浪子,但

是,他不是个临阵畏缩的逃兵!”

“我知道,”老人注视著他:“我一直都知道!”

江雨薇走了过来,她悄悄的拭去了颊上的泪珠,她为什么会流泪,她自己也不知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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