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28)

预料的充满了光与热,却充满了心痛与心酸,可能吗?这就是爱情?可能吗?可能?她开始

回想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医院的长廊上,曾经怎样的吸引过她,然后,她想到每次和他

的相遇,想到那小屋中的长谈,再想到最近这三个月以来的朝夕相处……,她穿他设计的衣

服在他面前旋转,她念他所熟悉的诗词,背诵给他听,她和他共同应付培中培华,她和他共

同讨老人欢心,以及无数次园中的漫步,无数次雨下的谈心……怎么?自己竟从没想过,可

能会和他相爱!

这新发现的思想使她如此震骇,也如此心惊,她躺在那儿,动也不能动了!然后,她想

起自己昨夜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冷酷而毫不容情的话,她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雨薇,”她低语:“你竟没有给他留一点儿余地!他不会忘记那些话了,永远不

会!”

可是,难道那些话不是实情吗?难道他不是个浪子吗?难道他不曾和一个风尘女子同居

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头埋在手心里,手指插进了头发中。不,不,她不要这份爱情,

如果这是爱情的话!她不要!她不要做一个风尘女子的替身,而且,最主要的,他爱她吗?

他爱她吗?他爱她吗?他爱她吗?她一连问了自己三遍。可怜,白白活了二十三岁,她

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爱与被爱!只因为她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如今,这恼人

的思想呵!这恼人的困惑!她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面,她望著镜子里那张反常的

脸孔,那零乱的发丝,那苍白的面颊,那被泪水洗亮了的眼睛,她用手指划著镜面,指著镜

子中的自己,低声说:

“无论如何,江雨薇!不要让这具有魔力般的风雨园把你迷住,不要去做那些无聊的梦

吧!他是个百万家财的承继者,你是个孤苦无依的小护士,认清你自己吧!江雨薇,要站得

直,要走得稳,不要被迷惑!他仅仅是对你逢场作戏而已!”

抓起一把梳子,她开始梳著自己的头发,又到浴室去洗干净了脸,重匀了脂粉,她看起

来又容光焕发了!

“对于你想不透的问题,你最好不要去想!”她自语著,对镜子微笑了一下。天!她笑

得多么不自然!她心中的结仍然没有打开,蓦然间,她又想起那几句句子: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她呆了呆,然后,抓起一支笔来,她

试著把这词揉和了自己的意思,写成了另一首小诗:

“问天何时老?问情何时绝?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千结万结解不开,

风风雨雨满园来,此愁此恨何时了?我心我情谁能晓?自从当日入重门,风也无言月无

痕,唯有心事重重结,谁是系铃解铃人?………………”她还想继续写下去,可是,她感到

心中一阵震荡,面颊上就火烧火热起来。不害羞呵!竟写出这种东西!抛下了笔,她看看手

表,快十二点了,是吃中饭的时间了。

她下了楼,已经保持了心情的平静。李妈早将午餐的桌子摆好了,老人正坐在沙发椅

中,闷闷的想著心事。看到雨薇走下楼来,他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她,似乎怕得罪了她,又似

乎在探索什么似的,江雨薇感到一阵歉然,于是,她立刻对老人展开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若尘还在睡吧?”她问。

“是的,我刚刚让李妈去看过!”老人说。

“好极了!”她轻快的跳到餐桌边去:“放心,耿先生,他只是昨夜淋了雨,受了凉,

刚刚那针针药会让他大睡一觉,然后他就没事了!像他那样的身体,这点儿小病根本没什么

关系!”她看看桌面,欢呼一声:“哎呀,有我爱吃的砂锅鱼头,我饿了!马上吃饭好

吗?”

她的好心情影响了老人,他们坐下来,开始愉快的吃饭,老人仍然不时悄悄的打量著

她,最后,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雨薇,我那个鲁莽的儿子得罪了你吗?”

江雨薇没料到他会直接问出来,不禁一愣,但她立即恢复了自然,若无其事的说:

“是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了!”老人释然的说:“别和他认真,雨薇,他常常是言语无心的!”是吗?

别和他“认真”吗?他是“言语无心”的吗?世界上知子莫若父,那么,他确实对她是“无

心”的了?握著筷子,她勉强提起的好心情又从窗口飞走,瞪视著饭桌,她重新又发起怔来

了。饭后,到了耿若尘应该吃药的时间了,江雨薇再度来到耿若尘的房里。他仍然在熟睡

著,睡得很香,睡得很沉,她轻轻的用手拂开他额前的短发,试了试热度,谢谢天!热度已

经退了,而且,他在发汗了。她走到浴室,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拭去了他额上的汗珠,然

后,她凝视著他,那张熟睡的、年轻的面孔,那两道挺秀的浓眉,那静静的合著的双眼,那

直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天!他是相当漂亮的!她从没有这样仔细的观察一张男性的脸,可

是,这男人,他真是相当漂亮的!

她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她轻轻的摇撼著他:

“醒一醒!你该吃药了!醒一醒!”

他翻了个身,叽咕了几句什么,仍然睡著。她再摇撼他,低唤著:“醒来!耿若尘,吃

药了!”

他低叹了一声,朦胧的张开眼睛来,恍恍惚惚的望著江雨薇,接著,他一摔头,忽然间

完全清醒了。

“是你?雨薇?”他问。

“是的,”她努力对他微笑。“你该吃药了。”她拿了药丸和杯子过来。“吃完了再

睡,好吗?”

他顺从的吃了药,然后,他仰躺著,望著她。她坐在床沿上,把他的枕头抚平,再把他

的棉被盖好,然后,她对他微微一笑:“继续睡吧!”她说:“到该吃药的时间,我会再来

叫你的!”她站起身子。“等一等,雨薇。”他低声喊。

她站住了。他看著她,他的眼睛是清醒的,他的脸色是诚恳的,他的语气温柔而又谦

卑:“我为昨天夜里的事情道歉!”他低语:“很郑重很真心的道歉,请你不要再记在心

上,请你原谅我,还……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摇摇头。“别提了,”她的声音软弱而

无力:“我已经不介意了,而且……我也要请你原谅,”她的声音更低了:“我说了一些很

不该说的话。”“不,不,”他急声说:“你说得很好,你是对的,你一直是对的。”他叹

口气,咬咬牙:“还有一句话,雨薇……”

“什么话?”她温柔的问,语气中竟带著某种期待与鼓励。“祝福你和你的那位医

生!”

天!她深抽了一口冷气,转过身子,她很快的走出了耿若尘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她把

背靠在门框上,手压在胸口,呆呆的站著。她和她的医生!天哪!那个该死的X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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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耿若尘的病就好了,他又恢复了他那活力充沛的样子,他变得忙碌了,变得积

极了,变得喜欢去工厂参观,喜欢逗留在外面了。他停留在风雨园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但

是,他并非在外游荡,而是热心的把他的时间都投资到服装设计上以及产品的品质改良上去

了。老人对他的改变觉得那么欣慰,那么开心,他常对雨薇说:

“你瞧!他不是一个值得父亲为之骄傲的儿子吗?”

江雨薇不说什么,因为,她发现,耿若尘不知是在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躲避她。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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