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3)

司?一个符号?江雨薇愣了一下,再看他,他仍然熟睡著,却睡得更加不安稳了,他的面孔

扭曲了,他枯瘦的手指紧抓著被单,嘴里急促的吐出一大串模糊不清的呓语,她只能抓住几

个诅咒的句子:

“该死的……浑球……笨蛋……傻瓜……”

连梦里他也要骂人呵!江雨薇有些失笑。可是,忽然间,他整个身子痉挛了一下,嘴里

蓦然冒出一声野兽受伤时所发出的那种狂嗥:“若成!”这一声呼喊那么清晰又那么凄厉,

江雨薇被吓了一大跳。她仆过去,他却再度睡熟了,面容渐渐平静下来,他又低低的吐出一

句温柔的句子:“小嘉,留下来,别走!”

小嘉?或是小佳?这又是谁呵?她无心探讨,只是呆愣愣的望著面前这老人的脸孔。留

下来,别走!这坚强的老人,在梦中也有若干留恋吗?谁在这人生中,又会一无留恋呢?她

沉思著,想得痴了。于是,就在这时候,老人欠伸了一下身子,突然醒了。他睁开了眼睛,

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的眼光立刻接触到江雨薇那对直视著他的眸子。他摆了摆头,迷迷糊糊

的,嘟嘟囔囔的咒骂了一句:“你是个什么鬼?”江雨薇一怔,怎的,才醒过来,就又要骂

人啊!而且,他居然忘掉她是谁呢!她深吸了口气,望著他,微微一笑。

“忘了吗?我是你的第十二号。”

“第十二号!”他睁大眼睛,完全清醒了过来:“是了!你就是那个机伶古怪的特别护

士!”

她嫣然一笑,转过身子,去浴室里为他取来一条热毛巾。这种特等病房,都像观光旅社

般有私用的浴室。

“你睡得很好,”她把毛巾递给他,扶他坐起身来。“足足睡了两小时,睡眠对你是很

重要的。”她笑著望望他。“在梦里,你和醒的时候一样爱骂人呢!”

他斜睨著她,怀疑的问:

“我说梦话吗?”“是的,”她笑容可掬。“像小孩一样。”

“哼!”他打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警告似的说:“你最好别说我像小孩子!”“你

的戒条未免太多了!”她说,仍然笑著,一面帮他整理著被褥。“你是我碰到的最凶恶的病

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你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好脾气!”

“你想在我身上发掘什么吗?”他紧盯著她,那眼光又重新锐利起来。“别想在我身上

找慈祥温柔等文学形容词,我是著名的铁石心肠!”“你以为是而已。”江雨薇直率的说。

“以为,你是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你一定也有。”

他从浓眉下狞恶的看著她。

“你倒很武断啊!凭什么你认为我有软弱的一面?”

她抬起头来,微笑的望著他:

“你的小嘉。”她轻声说。

他猛的一震,眼光寒冷得像两道利刃,像要穿透她,又像要刺杀她,他厉声的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她在他的目光下微微一凛,立即,她武装了自己。

“你告诉我的。”“我告诉你的?”他怒叫。

“是的,你梦里提到的名字。”她勇敢的直视著他。

“梦里?”他怔了怔,微侧著头,他不信任似的看著她,逐渐的,那股凶恶的神气从他

面容上消失了,他显得无力而苍老了起来。“见鬼!”他诅咒。“连睡眠都会欺骗你!”

“睡梦中才见真情呢!”她冲口而出。

他迅速的抬起眼睛来,再度盯紧了她。

“你是个鲁莽的浑球!”他咒骂。“我不知道我怎么会选择了你来当我的特别护士!”

“你随时可以辞退我。”

“哼!”他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窗口,他望著窗外的阳光,默默的沉思了片

刻。然后,他回过头来,注视著她。带著一抹小心翼翼似的神情,他问:“我梦里还说过一

些什么吗?”“骂人话。”她说。“哈!”他笑了,“很多人都该骂的。”

“还有——若成。”他惊跳,紧盯著她的眼光迅速的变得凶恶而冷酷,他的脸色苍白

了,一伸手,他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惊人的大力气捏紧了她,捏得她整个手腕火烧似

的痛楚了起来。同时,他的声音暴怒的在她耳边响起:

“谁允许你提这个名字?谁允许你?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我会把你整个人

撕裂!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该死的鬼怪!浑球!笨瓜……”

像潮水般,他从嘴里吐出一大堆骂人话,他的脸色那样狰狞,他的眼光那样可怕。江雨

薇又惊又怒又恐怖,而更严重的,是她觉得受了侮辱,受了伤害。做了几年的护士,她从没

有被人如此辱骂过。她努力的挣脱了他,远远的逃开到一边,她惊怒而颤抖。“你……

你……”她语不成声的说:“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怪物!我……我……”她正想说“我不干

了!”门上却传来一阵叩门声。好,准是医生来巡视病房,她正好告诉医生,这个老怪物必

定还有精神病,他根本是半个疯子!冲到门边,她打开房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门外并非

医生,却是两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哦,”她咽了一口口水,护士的本能却使她不经思

考的说了句:“耿先生不能见客!”心有千千结3/46

“我们不是客,”个子略高的一个微笑的说:“我们是耿先生的儿子。”“哦!”江雨

薇狼狈的退后了一步,让他们二人走进来,她还没有能从自己的惊恐与尴尬中恢复过来,却

又陡然听到耿克毅的一声怪叫:“哈!我的两个好儿子,你们来干什么?”

“爸爸,”高个子走了过去,弯腰看他:“您还好吗?又在为什么事情生气了?”“不

劳你们问候,”老人冷冷的说,车转身子,用背对著他们。“培中,培华,你们如果对我还

有几分了解的话,最好离开我远远的,让我安安静静的过几天日子,我不想见到你们,也不

想见到你们的太太。”

耿培中——那个高个子,年约四十岁,整齐、漂亮,而又很有气派的男人微笑了一下,

掉转了头,他说:

“好吧,培华,我们走吧!看样子我们是自讨没趣!爸,你自己保重吧!”“放心,我

死不了!”耿克毅阴沉沉的说。

“爸,”耿培华开口了,他比他的哥哥矮,他比他哥哥胖,但是,显然他没有他哥哥的

好涵养。“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过不去?”“走!走!走!”老人头也不回的挥著手。

“别来打扰我,我要睡觉了!”“好!”培华站在床边,愤愤的说:“我们走!我们只会惹

人讨厌,或者,若成会使你喜欢!”

比闪电还快,老人迅速的转回了身子,在江雨薇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她听到清

脆的一声响声,然后,就那么吃惊的看到那老人已给了耿培华一个耳光。耿培中迅速的拉著

耿培华退向门口,嘴里喃喃的说:

“培华,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兄弟两个立刻冲出了病房,门又合上了。江雨薇愣在那儿,好一会儿,她只能站著发

呆,这兄弟二人,来去匆匆,在病房里停留不到五分钟!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怎样的父子

关系!足足过去了三分钟,她才回过神来,也才想起自己刚刚受的侮辱。回转头,她看著耿

克毅,要辞职的话已经冲到了唇边,但她又被一个崭新的情况所震骇了!

那老人,那冷酷、倔强、不近人情的老人,这时正靠在枕头上,衰弱、苍老、颓丧、而

悲哀!在那对锐利的眼睛里,竟闪耀著泪光!泪光!这比什么都震骇江雨薇,这么坚强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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