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349)

文判以礼相待,领他来到这处幽静竹舍,供他朳憩、暂养。

冥城,果然是魂魄的好归处。

在这儿待下,魂体安静许多,头不晕、脚也不浮,一整个舒适畅快。

「喝多了,不会失忆吗?」螭吻眼露诧异。

忘川水泡茶……能喝吗?

饮忘川水,成忘世魂,冥府里,万年傅唱的歌谣,岂会有假?

「这倒不会,九少尽管放心,泡茶之水,汲于忘川源头,清澈无比,未经多情河曲,未过贪嗔谷,未涤俗世身,不忘七情六欲。」

「就是『不会』嘛,何必说那么多。」多余废话螭吻没心情听。

文判脾性好,待谁皆能微笑以对──只除了专惹麻烦、累他日日过劳,收拾善后的那一位不肖主子──面对螭吻的啐声,他不以为意。

「若九少想以忘川中段之水,煎煮泡茶也行,只是味道稍嫌腥甜些……」

「我又没味觉,脱骨之后再回体,再也尝不出滋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想喝忘川水!

「会逐渐好转,只要你待在龙魂身边,你的力量、你的宝珠,能舒缓种种不适,魂体越发相融、精神日益好转、气力慢慢恢复,别离开他太远,与他亲近,对九少,都是好事。」

文判之言,螭吻当成是不负责任闲聊,听着,并不上心。

认真瞧水镜,实际些。

看见螭吻正凝神专注望向水镜,望着龙骸城一切,文判很贴心,探问:「九少若想回龙骸城,下官愿意亲自护送。」

「还不要。惊蛰没吐出掠食丹!我已经决定,一日不见掠食丹取出,我一日不回去!」螭吻坚定立场,绝不妥协。

“但我很想将你打包、远远送回去。”

“你与某位家伙,有七成相似……”

“骄纵相似、受宠相似,目中无人相似,太好命的相似。”

“死小鬼的相似。”

文判默默腹诽,难为他脸上还挂满笑,浅,却俊致。

「魂与体脱离太久,并不是好事。」

螭吻又托起腮,目光只看向镜中,慵懒回他:「会吗?我倒觉得在这里很舒适。」

惊蛰的脸,浮现镜面内,愁眉不展,脸庞紧绷、严肃。

螭吻忍不住伸手,想推平那眉心间堆积的皱痕。

指腹碰上镜面,扰起一涨紊乱,弄糊了惊蛰的模样。

“有人伺候着,哪里不舒适?”文判摇首,心里暗叹。

既然螭吻一副「“有事禀报,无事退朝”」的神色,并不热络于他,文判亦不自讨无趣。

「下官尚有职务,先行告退。」文判揖了身。

螭吻一双眼全盯在水镜里,瞧都不瞧文判,随意摆摆手,算是搭里了。

接下来的时间,螭吻何事都不做,静静地,看水镜所传回的景象。

时序的落差,水镜另端,画夜不断交替,于他,却不过短短数个时辰。

几个时辰中,他看见,苦寻他下落,惊慌失措的忧心;他看见,回到城内,无功而返的失望;他看见,夜阑人静,守在躯壳身旁,不愿入睡的熬……

开始反渻自己太胡闹,惹来众人奔波,愧意,萌出了芽。

「……我本来只准备躲在城里暗处,见机行事,没想被鬼差抓走……我怎么知道,连小小一只鬼差,都把我上铐扣押……」

嘟哝声,很是委屈。

「你快点把掠食丹拿出来呀!我就能快点回去──你那什么表情呀?!要不是你胡搞害搞,拿自己安危开玩笑,吃下掠食丹,我又何必用上这招……」

对着镜内愁容,螭吻不禁低斥:

「眉,干嘛皱成这样,皱久了,眉心几道深痕,以后都消不掉了,脸已经很不和蔼亲切,再下去,哪个小孩看到你,绝对报以大哭……」

骂完,心又软了,险些无法坚持。

「一直喊小九也没用,快把掠食丹挖出来,比较实际……」拿出来,我就去求……拜托文判,带我回去。」

掠食丹放越久,他越不安心。

怕它太快起作用,会伤害惊蛰。

文判再折返,螭吻如石雕,仍是坐在原处,姿势不变,与他离开时,一个模样。

若非他忙上好一阵子,处理完千来件入魂审查,他几乎也要错认自己是否看错辰。

「九少,用膳时间已至,要不要移驾小亭内,备了些粗茶淡饭。」

「用闻的饭菜,我没有食欲。」

镜里,也没看见惊蛰用膳,连颗海粟都没吃过……」

「魂体不需要进食,饿与渴,只是离世不久,才残存的记忆。」用闻的,已经算是……给龙子的特殊招待了。

螭吻太专注于镜内,不查时辰流逝,还以为文判去去又回来,加上心里鬰结,很难有好心情与谁攀谈,带些不耐,睨瞟文判一眼。

「文判,你好像很闲哦?每次看到你,不是喝茶,就是四处乱晃?」

此话原意,是希望文判回答──“不,下官很忙。”

他就能光明正大接续──“那你去忙,甭来招呼我。”

理所当然,赶走文判。

只是螭吻错了。

错在他状况不明,错在他误踩痛处。

错在不久之前,也曾有某一位──为主不尊的家伙,用相同口吻注懒散语调,道来彷似的问句,质疑文判。

“喂,你好像很闲耶,喝茶?都不用工作吗?”

在文判收拾聚魂峰崩坏,游魂四散,拘捕、救治、清点,更迅速分派修复工作……

好不容易,泰半混乱平息,他得了片刻之闲,坐下来,喝一口茶,纸扇打开,尚未能轻摇,便由身后传来──没天没良的疑问。

也不自我反省,想想,聚魂峰,是谁弄垮?

万里晴空,转为漫天雷云,仅需一瞬之间。

本还聊天的温雅文判,白透的俊颜,青筋明显,眸极冷,覆上冰霜,眼中,暴雪狂袭。

迁怒,无庸置疑,这就是。

无法发在主子身上的怒火,找到了出路。

螭吻失去龙子力量、失去墨鳞金骨,此刻还失去了肉身,但有一项本,他没有失去──对危险的感应。

寒颤,激灵灵一抖,咽咽唾沫,仍咽不下喉间哽意。

从文判身上,螭吻好似看到……失去如意宝珠后,癫狂暴乱,几欲伤人的大哥。

遇上大哥失控,几兄弟的应对之法,只有一个──先逃再说!

螭吻确实逃了,可惜,迟了。

衣领传来强劲力道,扯紧,他抵抗不住,轻灵魂体朝后踉跄,颈背上感受大量寒意……由揪在领上的那只手掌,源源不绝传来。

比指掌更冷的,是文判幽然之嗓,千万年寒冰一般,吐露淡语:

「冥府里,一只死小鬼,已嫌太多,容不下第二只。」

三日,度日如年的整整三日。

未曾稍眠的眼,红丝满布,湛浓眸色,如今,添加一层阒黯。

镇日的奔波,能想到的藏身之处,皆不放过。

小九最爱的食铺、常去的饭馆,甚至是平日里偷闲,最喜窝躺其中,无人干扰,一睡便是一整天的绿藻草园……

没有,到处都没有。

惊蛰回到房内,落坐床畔,手指轻轻梳弄着,那蜿蜒散于枕面上,柔亮洁白的发。

冗长的沈默,仅仅听闻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幽幽一叹。

「你躲在哪里看着?真这般坚持,不见掠食丹,绝不现身?」

第二十一章

惊蛰喃喃的声音,浅然,几不可闻。

而他问向之人,闭眸沈睡,安宁无扰,没有回覆他。

「是不是真取出掠食丹,你就回来了?……这有何难?你要见掠食丹,我便给你掠食丹。」

怕只怕,拿出掠食丹,依旧不见小九归来……

若真如此,该如何是好?

已无技可施,受够了提心吊胆,惊蛰不再迟疑,两指为剑,按向腹间,长指往上挪移,划向胸膛,再经销骨、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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