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苗(梅开眼笑系列之夏卷(7)

在他心中,白莲就输在这分活灵上。

他知道,她可以更美,只要除去她脸上的轻怅及苍白,他可以将她养成一株

粉嫩嫩的莲华。

“你愿不愿意让我养?”梅舒怀率直地开口,一副准备要挑战什么天大难事

般的亢奋。

月莲华皱眉,“你说什么?!”登徒子!甫见面就对她提出这种不要脸的要

求,还配称什么莲中之仙,干脆改叫“淫中之魔”更贴切,哼!

“你在月府中受委屈了。”

他像个摸透一切又无所不晓的先知,不用猜测,每回开口都用最肯定的问句

问出她心底每一分的心绪,不需她反驳或辩解,他已然心知肚明。

她的委屈,就像团叶底下的黑泥,易受表面宁静所蒙蔽,教人忽略了层层叠

叠的翠绿之下,有着怎生的泥泞。

懂莲的人,会懂莲的一切,包括它的美及丑;而不懂莲的人,只会在乎它光

彩圣洁的那面。

“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她逃避起梅舒怀的目光,因为那眼眸太过精明、

太过澄澈,好似透过他的眼,他便能挖出所有的真相,甚至是深埋在别人心深处

的秘密。

“莲是种适应力极强的植物,一泓清泉、一池沃土便能让莲盛开,它爱日光,

却也因日光而收敛起花苞;它迎风摇曳的花姿引人入胜,却也更怕强风折枝散叶;

它能容许池中有着各武生物共生,鱼虾也好、藻螺也罢,它会拥有自己生长的本

能,但它却会逐日因那些生物繁衍过多而失去活力,一年一年萎凋。”梅舒怀合

超扇,玉柄轻敲在虎口,声音很淡,“莲是种会委屈自己而迁就别人的植物,伫

立在水中央,只容远观,同时……它也遥望着赏花之人,问世人,谁愿裸足踩下

泥淖,不顾弄脏了脚,只贪求一丝香气?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它也是孤独的。”

敛起笑,他变得正经,“孤独的莲华,在不懂爱莲的月府,如何能拥有快乐?”

月莲华重新捂住嘴,流泄出一声呜咽,不过无关感动哭泣。

“别、别再提莲了,我快吐了……”白惨惨的脸色可不是造假,“你、你做

什么将话题全导在莲上……”另只手不断拍抚着自个儿的胸口,试图将胃里翻腾

不休的呕意压回去。“我没兴致与你在这儿数什么莲花经,那是别人家的事,更

没准备听你胡言乱语地给我扣上孤独或受委屈的形容,我今夜来只有一个目的—

—”

他打断她那番在指掌间含含糊糊的话,“我在说别人家的事?莲华,你是这

么认为的?”他直接将“姑娘”两字摒除,瞬间拉近两人的熟稔度,而且念得好

顺口。

“我从头到尾只听见养莲植莲的浮言,除此之外——”

“你不觉得我口中的莲……与你极相似?”

这男人,干嘛还费事用问句呀,他的语气明摆着是十成肯定了,不是吗?!

“别拿我同那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谁和它像了?!我才不像它一样长在烂

泥之中,靠着发臭的池水培植出伪洁的茎骨,叶脉里流窜的全是令人作呕的污秽!”

月莲华瞠着眼,一字字咬牙道:“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濯清涟而不妖?!

无论它的荷衣如何清雅高贵、无论它的蕊瓣如何滑嫩无瑕,永远也藏不住它立足

之地的丑陋!”

“莲华,你不该只瞧见养莲的土壤,莲不一定非要出自淤泥,更不能长于浊

水,污秽是人们所给予的,它无权选择萌芽之处,只能处之泰然,这才是你该看

到的地方。”梅舒怀像个说教的夫子,双手搁在身后,更趁她心有不专时,偷偷

移近她两小步。

“看到了又如何?污秽仍是污秽。”月莲华挑衅地与他平视,她知道,他爱

莲,所以她带着恶意激怒他。

她想看看莲中之仙褪去温雅,暴跳如雷的情景。

可惜,她没能如愿,无法打散梅舒怀的笑靥,她甚至怀疑他脸上只会有这号

表情。

“你这么说,荷莲会哭的。”

“哭?!你爱莲成白痴了吗?!它们是不会哭的!”月莲华冷笑,“它们只

是一群没有血泪的植物!”

“你错了,我见过莲花的眼泪。”

“荷叶上的水珠子吗?那不过是朝露。”

“不,在这里。”

优雅长指,撷下悬挂在她颊畔的凝露,那水珠,源自于她倔气的眼眸中,而

她毫无察觉,应该说,那是不懂莲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泪。

月莲华仍处于震惊,因他冷不防的逾越之举。

然后,他的唇取代了他的指,衔去那颗没有温度的无形眼泪。

争争争

还予他突来的索吻,月莲华的反应是吐了他一身,那张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蛋

更加惨白。

接着,她大病三天,就因为他那个只不过碰到她颊上寒毛的轻吻——那吻轻

若鸿毛,但她却觉得自己让一大束的荷花迎面砸来。

“撤下撤下。”娇懒无力的柔荑自床帐里伸出,意思意思地摇了摇,拒绝了

贴身丫鬟送来的补汤。

“莲华小姐,你又不吃了……”一碗热汤由热变冷,又由冷温热,月莲华就

是不肯灌一口。

“不吃不吃。”柔荑缩回帷帐里,还不忘将方才探手所造成帷幔微掀的开口

给拉平。“我要独自一个人窝在床帐里直到夏季过完,谁都别来理睬我。”飘浮

的声音像是呵气,完全听不出半点活力。

“莲华小姐,你会闷坏自己的……”

“总好过离开床帐,活活被莲臭给呛死强。”

就在她昏昏病病的这些天,梅舒怀将月府荷池那亩荒田全给植满了荷,让她

每个清晨都在荷莲绽爆喷香的恶梦中惊醒。现在整座月府笼罩在莲花香气之中,

让月莲华虚收的身子更形病重。

辗转难眠,难眠辗转……

夜里,有着荷莲的味儿侵占;梦里,却有着梅舒怀挥之不去的影子。梦里的

画面,停留在他伸出长指,为她拭去眼泪那一幕。

事实上,那天她并没有哭,她没掉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就算有,

她的眼泪只流存在心湖,那是没有人能接近的禁区。

自小到大,她从没掉过泪,无关坚强与否,只是没有哭的念头,即使真遇上

难过痛苦的事,也激不起眼眶分泌泪水的欲望。

而他,却说瞧见了她的眼泪……

是诓骗她的吗?

还是……

“小姐小姐,不好了,梅公子来探你病了——”丫鬟小洁粗鲁地拎着裙摆奔

进房内。

“不准让他进来!将那块板子挂上,快!”床帐掩不住月莲华蓦然尖嚷的惊

恐。

“惨了惨了,梅公子带了一大束的荷花来探小姐的病了——”又一个小丫鬟

小净急窜进来,禀报更详细的情报。

“关门!关门!”月莲华连忙交代,但为时已晚。

“梅舒怀与莲不得进入?这板上是这么写的吗?”属于梅舒怀的轻笑声飘进

一群女人慌张失措的氛围中。

“二当家,看来是这样没错。”

“这和城里膳舫楼外头悬著「乞丐与狗不得进入”有什么不同?“

“嗯……小的不知。不过,应该是没什么不同。”梅兴还是尽责地回答主子

的疑问。

被人与乞丐、狗混为一谈,梅舒怀不但没动怒,反而开怀地笑了。“我是诚

心诚意来探视莲华姑娘的病,我想,她不会如此失礼将我拒于门外才是。”他的

音量,很故意的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晰。

“梅舒怀,我不欢迎你,更不欢迎你手里那束恶心的玩意儿!”管他失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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