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艳(蚀心剑之流星)(17)

"既是如此,你将白虹剑借予我,我以我所有的妖力助它成形!"

白衣男子摇摇首,"白虹剑下同于其他蚀心剑,它从铸成剑身的那一日起,便只属于我一人,不像其他蚀心剑辗转换手,更换过无数持有者。它,只认我一人为主。"即使他寿终,白虹剑亦会追随着他的元魂,再随他轮回入世。

"那又如何?"

"我以外的人企图持剑,下场只有殡命。"清澄的眼,睨着艳儿。

艳儿坚定而无惧地回望着他,"殡命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任何下场我都无所畏惧,我只想救人,除此之外我一概不在意!"

"你为何如此执着?"他无法领受她此刻澎湃的情感波动。

"为了挽回一个人!"她毫无迟疑。

"他对你,如此重要?即使明知代价是自己的一条宝贵性命,仍甘愿飞蛾扑火?"

"当然!"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当然是因为我--"艳儿一怔,捂住檀口,从未说出口的字眼,竟在白衣男子的询问之下,拨云见日。

为了玄武,她要借白虹来毁掉那柄伴随她漫漫百年岁月的流星剑,毁掉那柄被她视为自己身躯一部分的流星剑......她是个向来只顾及自己感受的自私艳妖,仗剑伤人是她的专长,她一直知道,只要拥有流星剑,便无人能伤害她、欺侮她,只要她拥有流星剑......这是百年来,她不曾怀疑的信念。

如今她动摇了--不,该说这样的信念崩塌了,灰飞烟灭。

她不在意失去流星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奉上,只求能唤回原先的玄武。

她可以抛弃一切,独独要拥有玄武,不愿放手......何需再藉由别人的口中听到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她爱他呀!

"哎呀,你还瞧不出来吗?若不是人家姑娘爱惨了那个人,她又何必冒雪上山,还来同你借剑?"黄衫小姑娘又发表高见,"你就助她又何妨?别老是置身事外嘛。"最后一句话只敢放在嘴里嘀咕。

白衣男人自是无法明了艳儿的心思,打他出世起,他便不曾体会任何情绪,喜怒哀乐、仇恨、鄙视、尊敬、厌恶,对他而言是永远也领受不到的幻梦,更遑论是"爱"这等虚无字眼。

艳儿也道:"无论白虹剑能否毁掉流星剑,若不尝试,永远都无法证明!若不尝试,我会......永远失去他!我知道我的法力不及玄武一半,但我想唤回他的心绝绝对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白衣男人不明白她义无反顾的决绝从何而起,难道这就叫爱?

爱一个人,就是愿意连命都双手奉上?

他微敛睫,视线落在掌间的云烟幻剑。

他的白虹剑,若由眼前的小艳妖所持,又会化为何种模样?

头一回,他感到难掩好奇。

他想知道......

"白虹剑的强与弱,不是凭藉着持剑者的法力修为而定,而是意念。"白衣男子缓缓开口,云烟脱手而出,直落在门扉外的皑皑雪地上。"让我见识你口中所谓的决心,能让白虹剑发挥到何种境界吧。"

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宛如在雪地窜起的烟茫,好似翻腾潮浪,一波波浮沉变幻,笔直的剑形清烟静静伫立。

艳儿放下怀中烛光。

"哎呀,这只龟瞧起来好可口,我最喜欢吃这类的水产了,又鲜又甜。"黄衫小姑娘凑上前,打量着烛光。

她灼热的视线及贪吃的论调让冬眠中的烛光睁开慵懒双眸,随即大吃一惊地恢复人形,"你、你你、你是谁?!"

她失望一叫:"哎呀,我对人形的食物没兴趣。"立即又窝回暖暖被衾里。

烛光打量四周,先是瞧向冰雕似的白衣男人,而后才走到艳儿身畔。

"小艳妖,现下是什么情况?"大梦初醒的烛光显得一头雾水。

"白虹剑。"纤指朝门外雪地上一指。

"白虹剑?"烛光摸下着头绪。门外除了白得令人牙关打颤的宽广雪景,什么也瞧不见。

"若我握起白虹剑,是否会和玄武同样丧失神智,忘了周遭一切人事?"艳儿问向白衣男人。

"每一柄蚀心剑的本质并不相同,有的蚀心,有的噬魂,有的吮情。但面对一个缺了心的你而言,蚀心剑起不了作用。"

"缺了心的我?"她喃喃重复。

"你自己不知道?"白衣男人反问。

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吧。

忘了自己是只缺了心的花妖......

"难怪流星剑对我的影响并不似玄武那般惊人。"艳儿低语。她没有心,所以蚀心剑无心可蚀,一旦面对玄武,却好似获得最佳宿主。

可为什么分明缺了心,她仍能感到心窝的痛楚?那一波波涌起的失落......那失去玄武的心慌?

"烛光,你能探出玄武现在身处何方?"艳儿再抬头,压下眼底翻腾的情愫,问向烛光。

"嗯......应该可以,当初玄武大人担心我、宵明及他会因迷路而走失,所以分别在我们三人身上施下连系咒法,千里之距同样能知悉彼此的所在。"

"好。"艳儿一步步走出室内,直至白虹剑前。

烛光追了出来。

"他离我们有多远?"她再问。

烛光双眸一闭,认真地测了测后才回道:"约莫数百里外。"

"你的法力,足以到达吗?"

"应该......可以。"烛光瞧见艳儿仿佛下定决心,此刻即使他的法力不足,他亦会咬牙撑下去。

"你去将他引到这来。"红眸淡瞥向那张年轻俊颜,"做得到吗?"

"引玄武大人来?"

"对,引他来之后,你便往渤海而行,不要回头。"艳儿轻声交代。

老实说,她完全没把握引来玄武之后,凭她之力能否毁去流星。若能,那一切便得以结束;若不能,至少不能让烛光一块陪葬。

"你去吧。"白衣男子手掌平贴在烛光肩上。

烛光一怔,察觉一股源源不绝的法力过渡到他体内,为他补足数日来奔波而失去的精气。"你......""事不宜迟。"

白袖一挥,烛光的身子被抛到半空之高,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又听到艳儿抬首朝他叮咛。

"自己多加小心,若见情况下对,保住性命为先......"烛光没空搭理心头对白衣男人的好奇,朝艳儿回道:"我知道,我定会将玄武大人带来!"

语毕,烛光吟咒,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艳儿驻足雪间,等待。

等待着,唤回玄武的那一刻到来,抑或......等待流星剑斩断她颈子的瞬间来临......时辰越近申时,霜雪风势越发剧烈。

久伫雪中的红衫已凝结一片冰雪,无法飞腾。长睫半掩的红眸片刻不移地落在白虹剑上,吐吁着薄雾的菱嘴浮现失温惨白,她已维持同样姿势长达五个时辰。

远方,传来呼啸的风雪声,其中,交杂着强烈的气芒。

"小艳妖!"烛光的声音破空而来。

红眸尽展,望着天际追逐的两抹身影,前头伤了手臂的男孩是烛光,后头带着戏谑笑意的人,是玄武!

因寒雪而冻僵的右手五指使劲一摊,伸向白虹烟剑。

"助我吧,白虹剑!"艳儿轻喝。

平静缓移的云烟,握牢在艳儿掌心之时,霎时喷吐出直冲九霄的狂烟。

贯穿在艳儿每寸肌肤、经脉间的是无尽的烈火--窜入骨髓深处的熇熇冰焰!

白虹剑在抗拒她,冰凝的无形焰火焚烧着她的发肤,分分寸寸地剥离她的骨血。那种痛,像是肤肉被数道蛮力给硬生生撕扯开来,艳儿压抑不住喉间逸出犹如身处炼狱之中,承受天火洗罪的剠耳鬼魅尖叫。

焦味、灼热、燃烧、蒸散......分明是彻骨的寒意,却带来烈火的锻融。

她嗅到浓臭的肉体焚焦味,她听到肌肤发出一层层龟裂剖解声,却怎么也淌流不出鲜血,她感觉到由血脉间沸腾而流失的坚持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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