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仆役(严家当铺系列之五)(7)

「没问题。春儿,闻人沧浪是你的了。」严尽欢允得利落。说完的同时,小纱也替她打扮妥当,严尽欢回首,交代春儿:「好了,别一径傻笑,去替我熬药吧。」

「药?」春儿茫然重复。

「为了一个男人犯傻呀?!我的药呀!」严尽欢睨她一眼,以为她欣喜若狂而忘了该办正事。

「药……哦。」春儿连忙点头,与端着水盆的小纱一块儿退出房,小纱要去将水盆里的水倒往沟道里,春儿拍拍她:「小纱,是什么药呀?」

「呀?我不清楚耶,小当家所有汤药都不假他人之手,只有你能碰,连武威哥都没动过。」小纱困惑春儿怎会反倒问起她来。

春儿黑眸骨碌碌转了一圈,换上甜笑:「呀!我想起来了啦,我赶快去帮小当家煎药!」语毕,一溜烟往厨房方向钻,徒留小纱一个人愣凯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笑笑摇头。「春儿姊怪怪的……难道陷入爱情里的人,都这副怪模怪样吗?」

纸,包不住火。

闻人沧浪被打赏给春儿之事,很快便在严家当铺里传开,成为众人嗑瓜子说嘴的热呼呼八卦。

当然,闻人沧浪不会被蒙在鼓里。

闻人沧浪得知严尽欢把他赏给春儿,愤怒如飓风扫来,迸发的杀气震慑了当铺众人,迫使公孙谦、秦关、尉迟义及夏侯武威同时站出来,摆开对峙架势,必要时,四个打一个也在所不惜。

「我受够了。」闻人沧浪一字一字咬牙猖出。

对,他受够了!

在这间鬼当铺想图个安宁也做不到,每天每天每天都会有个家伙跟前跟后,要他帮这个做那个,一边灌迷汤一边用傻笑企图迷惑他;一边趁他不注意就叫他动动剑气扫地;一边利用他失神之际要他使使轻功去清屋梁上的蛛丝――成他何必如此作践自己?他应该要做的是,全心全意追杀魔教小妖女,逼她吐出解药,解去他身上之毒,她若不从,他便一刀一刀凌迟她,还怕她不从吗?

何必在严家当铺乖乖等满三个月,过这种卑贱生活?

变成典当品已经够辱他威名,被逐步教化为奴仆亦令他无比难堪,此时再成为春儿手里一件「赏赐品」,他闻人沧浪还有脸活在世间上吗?不如自我了断省事些!

闻人沧浪面容紧绷,偏书卷味的脸庞揉合了戾气,他的神情在说:谁都别想拦我,我闻人沧浪不容人揉圆搓扁,不是任谁想处置我都行!

「春儿,这张当单拿去请人仿誊个一万份,他只要一踏出严家,咱们就四处张贴,贴满南城每一面墙,教众人看看,武林盟主闻人沧浪是如何的不守信用、如何的违反合约。」严尽欢娇甜中带有风凉的嗓,彷佛无视闻人沧浪的杀气!她确实也没能看见闻人沧浪的表情,在她前头挡了人高马大的四只男人,娇小如她,自然只能瞧见他们背影,闻人沧浪的脸再阴鸶、再臭、再吓人,她都没看到!慵懒传出,纤手晃着当初紫纱姑娘将他抬进当铺典当的当单。

「是,小当家。」春儿接过,放进怀里。她与严尽欢不同,严尽欢坐着,视线不够宽广,她站着伺候人,视线轻易越过四人,落向盛怒中的闻人沧浪。她弯笑了眸子,不似铺里其它小婢都逃得远远,一个一个缩到门外,生怕会惨遭杀气波及。这方主仆气氛融洽,那方,一个怒焰已达极致的男人,与四名不敢小觎他的男人,蓄势待发的抗衡,因严尽欢的加油添醋而一触即发,闻人沧浪长发微微撩动,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冒突而出,彰显着他耗费多大力气在压抑自己动手砸碎这整座宅邸,当他看见春儿唇畔一抹笑靥,他眉间的蹙痕划破冷静,阴狠瞪着她,她全然不怕,还回视他,笑得更甜似蜜,彷佛在挑战他的爆发底限。

「我并不是流当品,你无权处置我。」闻人沧浪阴狠目光没从春儿身上挪开,冷嗓却是在对严尽欢说。

「错,你是。春儿,当单给他瞄一眼――小心,他会抢走撕掉。」严尽欢叮嘱春儿。

春儿颔首,取出当单,摊开,指指其中几字,虽有段距离,但她知道闻人沧浪的好眼力可以清楚瞧见。

死当。白纸黑字,而死当旁边,还能看见笔迹涂抹掉的痕迹。

「你们窜改当单?!」他明明记得公孙谦告诉他,小妖女三个月后会回来取赎他!

「没有呀。」严尽欢睁眼说瞎话:「你看仔细些,当单上有捺指印的,典当人自己要求把取赎改成死当。」

「小妖女来过?!」闻人沧浪瞠目逼问。小妖女来过当铺,更改合约?何时来的?

他竟然错过她了!错过把她挫骨扬灰的时机!

她看见他被春儿领着去提水的窝囊模样了?

她躲在哪处暗暗耻笑着他了?

「总之呢,典当人决定死当你,其下之意,你已经是流当品,当铺里每一件流当品,我都有权处置,春儿想要你,我就把你赏给她,从现在起,你是春儿的东西,你最好安分些。」严尽欢甜孜孜说道。

闻言,闻人沧浪又瞪回春儿身上去。

这女人想要他?

就是她向严尽欢开口索讨他?

闻人沧浪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眯细的黑睫掩去眸里肃杀之气,抿闭的薄唇不发一语,却比任何恶毒语言更具杀伤力,他在用眼神杀她,要她自己识相开口,向严尽欢收回无理要求,说她不敢要他了。

他在等,没有人在他杀人目光冷睨之下,还不赶紧跪地求饶。没有人。

好吧,有。小妖女是一只,春儿是另外一只。

她秋翳双眸眨呀眨,无辜天真、单纯甜美,冲着他笑。

「你这家伙!过来!」闻人沧浪震开阻挡在前方的众人,攫擒春儿的手腕,粗鲁蛮横地将她拽近胸前。

他非得和她好好「谈谈」,谈完之后,要她自己哀求严尽欢取消打赏。

由于闻人沧浪的目标不是严尽欢,众人没有出手相阻。说来无情,毕竟让他们愿意拿命去拚救的人,仅止于严尽欢,春儿并不名列其中,再者,四人连手就打得过闻人沧浪吗?他们都不认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虽然皆习有武艺,教训教训匪类绰绰有余,可用来对付武林盟主,恐怕仍嫌力不从心。

嗯……春儿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至少……春儿被闻人沧浪拉走时,她脸上可没看见半丝害怕及求救。

也是啦,一个胆敢向小当家开口索讨玉面武皇鬼罗刹的女孩,应该早就预料会面临今日场面及闻人沧浪的怒火,她仍是同严尽欢提出要求,想必她自有一套安抚闻人沧浪的方法,众人皆如此深信,春儿的本领,近来远远超乎他们意料!能让闻人沧浪乖乖将严家主宅清扫得干干净净,春儿功不可没。

待闻人沧浪拖着春儿走远,公孙谦拾起春儿匆匆间掉下的当单:「小当家,你真的窜改当单?」这是当铺大忌,严家当铺能在南城立足多年,凭靠的是信用,铺子与客户间的签订契约,需要双方同意,一旦签订,彼此遵守,当铺契约若要修改,不是重誊一份,便是修改之后,再由双方捺手印,以示负责。

他非常肯定当日紫纱姑娘那张当单上注明了什么,绝不是现在看到的涂改版当单,但,这张当单上,在修改处确实捺有手印,而且与当日紫纱姑娘留下的相互比较,还真的……相似度极高。

严尽欢不否认自己做过的坏事,坦承不讳,方才谁骗闻人沧浪,现在面对公孙谦可以省省:「是呀,我叫春儿改的。她难得开口向我讨东西,我当然不吝啬给她。哪知道春儿的模仿力这般强,连典当人的字迹也学得像,拿来唬弄闻人沧浪正好。」她只负责吩咐春儿办事,春儿怎么做、找谁做,她都不多干涉,春儿事后交出的成果让人满意,她更不曾多问。「反正三个月后,典当人真的回来取赎,咱们再见招拆招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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