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魂(蚀心剑之百里)(2)

那就是她所有主子的下场吗?

「你真是那把剑?」

「请称呼我为『百里剑』,别那把剑、这把剑的唤人,真失礼。」小童子先是一阵嘀咕,才再道:「严格说来,我是百里剑的剑魂。」她整整衣衫,笑容甜美地朝南烈行个揖,「敢问主子如何称呼?」

南烈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盯著她。

「主子,你现在心底在想著『这是不是场梦境』,是不?」小童子善解人意,「来来来,我助你认清事实真相,我本想拧拧你的脸,只要你感觉到痛楚,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可惜我身为剑魂,没有实体能触碰到你,不过我有折衷办法。若有得罪,请勿见怪。」

她认真地朝他一拜,再抬头,藕臂亦高高举起,皓腕一转,百里剑应声而起,并且--直直朝南烈的鼻尖飞射而去!

剑锋划出冷冷杀气,南烈在紧急时分侧肩闪过致命偷袭,然而疾速剑锋仍在他颊边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主子,疼不疼?」她脸上的神色可以直接解释为「要不要再补一剑」的奸佞小人脸,俏丽的童颜又成功地中和了此刻的奸笑,让人无法对那样无邪的笑脸发怒。

很疼,皮开肉绽的破相剑痕溢出腥血,淌泄不止。

「这下于,你该相信这不是场梦境了吧?」小童子骄傲地跳上跳下。

南烈站起身,抹去颊畔黏稠湿意,巨大的阴影霎时笼罩在她身上,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的腰间。

「你说,你是百里剑的剑魂?」南烈捡起百里剑。

「是呀。」

「对你而言,这把剑就是你?」

「都说了别这把剑、那把剑的唤人嘛,没礼貌。」

南烈才没空去听她嘀嘀咕咕的教训,迳自举起剑,俯首睨视著她。

她有些不满此时他尊她卑的角度,双足一蹬,硬是飞腾在空中与他平视,广袖荡呀荡的,将她映衬得好似花瓣蕊心里探头的可爱花仙。

「也就是说,剑在你在,剑亡你亡?」

她兴起一股防备,「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舞套剑法,一套我自创的剑法,剑法名称就取做『天花乱坠』吧。」执剑调息,他的眼中闪过恶意,「先来二十个转圈好了。」

「什么意思--」最後一个字在逸出口的瞬间破音,她的身子随著南烈舞剑的动作旋转。

「紧接著是连续半空抛剑。」

「哇--」

圆润娇躯被抛甩在半空。

「劈、刺、撩、挑、崩、点、云、截、绞,剪、抹、带!」种种剑式皆耍上一回,「再来一式旋风剑法!」

所谓「旋风剑法」,只不过是努力转动臂膀,让掌间的剑一圈圈挥舞,存心转死她。

「停下来--」破破碎碎的尖嚷随著南烈的动作而绕转不已。

她、她、她......她的头好晕......

「久未习练,剑法生疏,再从头来一回。」他不轻易放过她。

因为他南烈,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她胆敢在他脸上开道伤,就得有本事承受他的报复。

若有人因他皮相上所传达的虚假和善而受骗上当,那人必在与他深交之後懊悔自己的识人不清。

谁说一定要外表冷峻的人才是真正凛冽?

谁说一定要拥有挺扬的剑眉才表示他本性无情?

谁说一定要笑起来阴狠才代表著他的骛猛?

他南烈,完全颠覆世人的认定--一个笑起来很亲切的人,也可以是只会吠的猛兽。

终於,南烈稍微感觉到臂膀传来的酸痛,这才停手,将百里剑插回地上,而剑身仍不住地旋转,活似柄喝了数坛老酒的醉剑。

那抹暗红小身影惨凄凄地窝在墙角乾呕。

头晕目眩,脑中所有的思绪全被转绕成糊,唯一还在回荡的,是对他好印象的全然破灭--她的新主子,姓南名烈。

是个不甚出色的男人。

他的存在感很薄弱,因为他没有翩翩出众的外貌,在众人面前也不爱强出头,甚至於与人相交时也不爱多说话,只是一迳地笑著,好像众星拱月里那颗最渺茫的晨星。

若依她的眼光来看,南烈的存在就好比欢送英雄上战场时,一个躲在最角度鼓掌欢呼的小兵,永远也成不了最醒目的视线焦点,再不就是厮杀战场上头一个被马匹践踏身亡的跑龙套配角......他的职业,是一个替武林盟主穆元胧看管府门的门叮当然,她没有任何歧视意味,也知道他凭一己之力赚取微薄薪俸,既不偷也不抢,是值得敬佩的,可是从以前至今,她的每一任主子不是王公富豪便是名气响亮的侠士豪杰,更遑论她第一任的主于还是九五之尊,而今沦落至此,不胜欷吁。

她不由得为自己轻声感慨,她确定自己是把举世无双的好剑,然而跟对主子与否也是一大要事,主子名声若响,她的存在就是锦上添花,主子倘使没没无名--如同南烈一般,她这柄好剑也被视为破铜烂铁。

如同富人身上佩戴著膺品珠宝亦会被当成无价之物,而穷人身上即使挂著千斤金块,也会被当做一块涂了金彩的破砖。

世人的眼光,总被外在表相所蒙蔽。

「阿烈,我好无聊。」

她飘到值班的南烈身畔,虽然身躯娇小玲珑,但凭藉著舞空之术,让她得以轻松与南烈鼻眼相对。

百里剑现下正系束在南烈腰间,而她这抹剑魂自是不能离剑百尺,只能可怜兮兮地陪著他在大太阳底下执剑守门。

南烈站得又直又挺,一动也不动,仿佛将她视为无形氤氲。

「阿烈,我好无聊噢。」她飘向右边,大剌剌地坐在南烈肩头,她是剑魂,没有实质重量。

短短五指在南烈眼前晃晃荡荡,企图勾回他全盘注意。

「你给我滚下来!」他低声咆哮,避免让一同守门的同伴发觉他脸色铁青,因为只有他--这个倒楣到被好友临死前给摆了一道,莫名其妙成为百里妖剑之主的南烈--瞧得见那抹剑魂像只嘈杂的苍蝇在他四周飞来飞去。苍蝇好歹只会发出嗡嗡的单音,她更胜一筹,还会叫著「我好无聊」。

他与她的对话,恐怕看在旁人眼底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又不重。阿烈,我好无聊好无聊噢。」她得寸进尺地跨骑在他双肩上,像个被爹亲给扛在肩头上玩耍的小娃娃,宽袖在他眼前拂动,小脑袋搁在他的天灵盖上。「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站在这大门口,我们回家去了啦。」颚缘在他发间磨蹭,却无法实质接触彼此。

「这是我的工作。」南烈声音含糊,因为守门同伴已经投来狐疑的目光。

「可是我觉得无聊呀。」

「你无聊是你家的事,滚下来!」

小脑袋越过他的头顶,倒挂在他面前,粉甜的笑靥即使倒转仍无损她的清灵可爱。「阿烈,你是我的主子,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无聊你也要觉得很无聊才对。」

「听你在放屁!」

「阿烈......你在跟谁说话?」守门同伴在观察南烈许久之後,终於发出疑问。

南烈作势掏掏耳,「没什么,有只苍蝇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烦死了。」

那只「苍蝇」眨眨眼,不知别人正指著和尚骂秃驴。

「苍蝇呀?大掌一拍不就死了吗?」守门同伴笑道。

「好主意。」南烈双掌使劲,掴上面前那张嫩蕊似的容颜,但果然如他所料,他的掌穿透了白玉肌肤,直接合拢。

「没打著?」守门同伴看著南烈拍打在空气中,取笑道。

「是没打著。」真可惜。

「阿烈,你在打什么?」第三道软嗓插话。

「这只苍蝇又肥又大,乱窜的速度又快,真祸害。」南烈没有理会她,迳自与守门同伴交谈。

她不满被如此忽略,又飞到他面前,阻挡在他及守门同伴之中。

「你们在说什么苍蝇?」她问,努力想参一脚。

「对了,堡主不是预定晌午回到府内?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南烈的目光透过玲珑身影,直接无视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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