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匠(严家当铺系列之三)(20)

骗人的吧……

秦关明明爱的是欢欢。公孙谦看错了,严家当铺的首席鉴师也是有眼拙出错之际。秦关若爱她,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有响应她呢?正是因为他没有爱她,才会无法回答,以沉默让她自己明了答案。公孙谦他们都是旁观者,不明白始末,误会了她与秦关的哥儿们感情,这样不行的……会害她和秦关当不成好哥儿们……

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秦关像公孙谦一样地坚决拒绝她,她要如何自处?

失去秦关这位哥儿们,她会好难过、好难过的,光是哭泣,也无法表达痛苦。

她不能被公孙谦误导,真的以为秦关会爱她……

「已经说好了,一辈子当哥儿们的,不要弄砸,朱子夜,弄砸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她含糊地喃喃低语,告诫自己。

不过第十一个打击着实太吓人,她有些晃神,拖着沉重步伐,要去马厩牵出暴暴,意外地在马厩里,看见秦关正轻轻抚摸暴暴的马脸,暴暴舒服闭上眼,享受他温柔手劲。

她怔在原地,秦关察觉她的到来,侧首觎她。

秦关爱妳,如果妳也爱他,那皆大欢喜;如果妳不爱他,只当他是兄长,跟他说清楚,不要占据他心房的空缺,不顺意爱他,又让他无法去爱别人。公孙谦的话,在此时此刻一再迥响。不对不对……没有这回事,朱子夜,不要胡思乱想。

「……谦哥跟妳说了什么?」原本,要追着朱子夜出来的人是他,公孙谦阻挡下他,坚持自己与朱子夜谈谈。他心里知道公孙谦会说出伤人的实话,在朱子夜甫受情伤之时,和她说这些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于是,他担心她又哭了,便守在马厩,等她过来。

看见她双眼又被泪水洗涤过后的微红,他微皱眉心。

「没说什么呀……就、就是告诉我,我和他还有机会当兄妹这一类的吧……」

实际上,她忘得差不多,满脑子只剩下第十一个打击存在。

「我送妳回牧场。」

「不用啦……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送妳回去。」他很坚持。他不放心现在的她,孤孤单单一个人骑着暴暴,失神落魄地回家。

秦关真要拗起来的话,谁也劝不退。

「好吧,我们哥儿俩一块儿花光一千两,速度也比较快。」她除了点头,也没其它法子。

他牵出暴暴以及另一匹黑马,她接过暴暴的缰绳,与他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关哥,我们去喝酒,好不?」她停下,蓦地回头与他说道。

「藉酒浇愁愁更愁。」他不同意这种消极做法。

「没有要浇愁啦,只是想喝一点暖身嘛。」喝酒,是为了要花钱,肩上的银两越轻松,心情也会越轻快吧。他不相信她这套说词,她向来不特别爱沾酒,若非情绪欠佳,又为何会突然提出喝酒建议?

不过,他没有拒绝,默许她的提议。

朱子夜挑了南城最豪华的大酒楼,一踏进去,便先付清几百两,要伙计送上楼子里最贵的酒来,再点些高价菜色来当下酒菜,能将鲍鱼当花生米在猛吃的人,放眼望去,除了朱子夜,不做第二人想。

她豪气牛饮掉一大碗的蜜林酊酒,醇液滑入喉头的瞬间,是不适应的热辣,她轻咳几声,抹去唇边残汁,配口鲜鲍鱼,继续灌。

「这样喝会醉。」他要阻止她,被她一手拨开。

「我们以前拚过酒,记不记得?」她想起了这条往事。

「嗯。」他颔首。

「我酒量比你好。」她哩脑嘿直笑。

「那回,妳吐了我一身。」还发了一夜酒疯。有人醉起来,会傻笑、会昏睡、会唱歌跳舞,她麻烦多了,吵着他替她磨墨,她要写信,真替她取来文房四宝,她连笔杆都握不牢,笔锋没蘸上墨,倒是她的小脸先蘸满了。

「我有跟你道过歉了嘛,你怎么还记仇呀?」小鼻子小眼睛的。

「不是记仇,只是记牢罢了。」关于她与他的回忆,他忘不掉。

「我都忘掉那次为什么咱哥儿俩会这么有酒兴。」她转眼又喝掉半碗,酒的辣甜,麻痹掉口腔对它的排斥,逐渐变得顺口。

「妳不知从哪儿拿到一大坛奶酒,连夜赶来要我陪妳一块儿尝尝滋味。」那时她神神秘秘的笑容,拉他进房,关门落闩,悄声说别让旁人知道,她要与他独享。

「呀……对,奶酒,那可是用十一斤牛奶精酿出来的好东西,有人送了两坛给我爹,我马上污走他一坛,哈哈。」奶酒,酒色清澄透明,口感醇香,有着一股香奶味,甜甜辣辣的,尝起来新奇又好玩,滋味相当好呢。

「妳还吵着要和我喝合晋酒。」

「有吗?」有这回事吗?朱子夜对那次的印象……实际上并没有太深刻,因为,后来只剩一片空白记忆,她干了哈好事坏事,她全记不得了,只知道隔天醒来看见秦关一脸深沉,表情是她不曾见过的……严肃,直勾勾瞧着她好久。

「有。」几杯黄汤下肚,她的丑态都露出来了,恶霸地强挽着他的手,说这样喝才有趣,她时常看见牧场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这可真糟糕。」她干笑。合晋酒,是新婚之夜的夫妻交杯酒耶!她怎会做这种蠢事呀”酒呀酒,害人不浅。

「那……你有喝吗?」秦关沉默的表情,让她额上冒出冷汗两颗。这表情,就是「有」「别当真别当真!你不说我不说,全天下没人知道这回事!咱俩就悄悄忘掉它吧。」她赶忙拍拍他的肩,安慰当年惨遭她强逼的可怜男人。

就在刚刚!一灶香前的「刚刚」,还同他勾肩搭背说要一块儿湮灭往日证据的家伙,喝掉两瓶蜜林酊酒之后,重蹈覆辙,一碗满满的酒塞进他手里,纤臂缠过来,标准喝交杯酒的姿势已经准备好,她白牙咧开开,双颊火红鲜艳,眸子迷蒙蒙眬,满身酒味,端捧着碗,溢出大半酒液,弄湿他与她的腕袖。

「来!干!」小酒鬼豪迈爽快,喳呼着要他干杯。

「……」秦关一点都不意外,她的酒品自小到大没长进过。

咕噜咕噜咕噜,呀!

她灌完自己手上那碗,倒在他臂膀上呵呵傻笑,吁出的气息混有酒香,吹拂在他颈间。

「够了,别喝了。」他拿走她手里见底的空碗,正要招来伙计收拾一桌狼藉,她却迥光返照地弹坐而起。

「你那碗还没喝!要干杯!一定要干杯!不干杯就是不给我面子!不当我是哥儿们!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胤是不是呀!」她口齿不清,又拗得教人无言以对,想与一位彷佛浸过酒池的醉鬼讲道理,全是枉然,若不顺她的意,她会大吵大闹。真想让她自己清醒时看看这副醉样,偏偏她每回酒退,不记得的事都当它未曾发生过,徒留他一人,记得惫牢。

当年,她不只逼他同喝合晋酒,还像只睡眼惺忪的猫儿,伸出粉软小舌舔去他唇边酒液,吮至他的唇问,四唇相贴,啄着触着,又嫩又红的丰唇沾满奶酒的香醇,却比奶酒滋味更好、更教人沉醉。他并不愿意在她意识混沌时占她便宜,那太小人,可她太温暖、太甜美、太迷人,他终究是无法抗拒她的撩拨,密密吻住了她。

这件事,他没说,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承认,还会要他快快忘掉它。

敢做不敢当,这五个字,最能贴切形容她。

「好,我喝。」他只想快些让她安安分分坐下,便顺应她的耍赖,仰首灌酒,她的手挂在他肘际,小脸仰抬,蒙然觎他,直至他将酒碗倒置,里头滴不出半点酒,她满意地摇头晃脑,唁咕笑着。

这一次,她没有吻他,瘫在他怀里打酒一隔,他有些失望,她安静不到一盏茶时间,开始唱起赶羊曲儿。

「软绵绵的小白羊像团云,像团云,低头吃草抬头吃草,嘿唷嘿唷嘿唷!小姑娘带马鞭,赶着羊儿回家去,小白羊不听话,几只跑东几只西,嘿唷嘿唷……」她音量真不小,以为这里是宽阔大草原,歌声暸亮,想从山的这端唱到山的那端,但这儿是酒楼,周遭全是客人,秦关承受数道嫌吵的指责目光,不待酒楼伙计赶人,他自己就要识趣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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